她的话让这位剑道天骄愣了一下,顾怜见状忙又道:“我开玩笑的,道兄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她很想让大家都称呼她大师,可总归不能勉强别人才是。
剑凌天倒是没有她这种想法,他略微沉默,而后认真道:“顾大师,也愿你鹏程九天。”
顾怜当即露出温和笑容对他拱了拱手,谦虚道:“只愿这天下再无不平,便是我之幸事了。”
剑凌天听她如此说,也改口说了句:“那便祝顾大师普度天下,荡尽天下不平事。”
顾怜对他的好感瞬间从普普通通的道友关系升华成可以深交的挚友关系。
这是第一次有人祝她普度天下,她自立下皈依佛门的宏愿之后,听到的都是劝她不入佛门的劝诫,可顾怜心中的道任何人都无法理解。
人人都不懂,只觉得她所作所为匪夷所思。
但顾怜心中自有道路。
心情实在愉快,顾怜感动之下立刻从灵戒中拿出了不少妖王给她准备的宝物,一股脑塞给剑凌天,她言语真诚,表情动容:“道兄万不要拒绝,也算我一些小小心意,他日再见,再与道兄秉烛夜谈。”
这次时间有些赶,下次再见到剑凌天,她定然要好好向这位天骄传授佛法,也许又能引一位道友入佛门,这等绝世天骄入门墙,度心大师一定会更开心。
大概是她的举动实在慷慨,剑凌天暗沉的目光微颤,他看着手里被顾怜塞过来的各种宝物,眼中暗芒软化了一些。
“师门、父母都愿我早死,我曾以为这天下人都一般无二,原来还有顾大师这样的女子,叫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情谊在。”
他看起来很感慨,可感慨之后,他把东西又还给了顾怜。
剑凌天幽暗的眼眸松缓了一些,甚至能看见些许微末的笑意,哪怕他现在处于这样一个境地,丹田破碎,识海混乱,未来黯淡无光。
可他依然认真道:“顾大师的好意我心领了,宝物难得,不需再为我添益。”
顾怜有些不懂他为何不收下,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他应该很有用处才是。
想了想,她微抿唇角,依然把东西推了过去。
“不必再说了,道兄,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要生气了。”
本来也是妖王准备的东西,给了剑凌天她一点儿也不心疼,这位天剑道体可不能死在这里。
见他还有推辞的意思,顾怜干脆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转身穿透了结界,直朝往潭面游去,留下一句带着期许笑意的话。
“道兄,来日再见,再与你畅谈。”
潭下火光幽幽,照亮了剑凌天苍白而冷峻的侧颜。
他捧着那些东西,目光怔怔,似乎想起了一些从前的记忆,良久之后才微微抿唇,凝视许久,他动作珍惜地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说来可笑,除了那些唾弃他的同门,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唯一得到友善,竟然是来自他没落之后,在这黝黑潭底遇见的陌生女子。
无论是因为什么,剑凌天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
——
顾怜离开那处黑潭之后,又让通天镜寻了方向,然后心情愉快地准备返回暗渊边缘。
这一趟来得可真值。
不仅救了一位剑道天骄,还阻止了北洲未来的腥风血雨,简直功德无量,顾怜都能想象到时候告知度心大师时他该何等地欣慰了。
哼了几句不知名的曲子,顾怜在持续的愉快中花了一天才回到先前传送的地方,暗渊的边缘。
此次来历练的修者不少,大多是仙门中精英弟子,便不是金丹也有筑基高期或巅峰的修为,一行人在历练之地找了顾怜好几天,可连她的影子都没摸着。
直到顾怜告别剑凌天回到这里之后,才有仙门弟子偶然间看见她的身影。
单独行动的仙门弟子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迅速将她出现的消息传回了三位仙门领袖耳中。
三位仙门弟子领袖受长老之命,要将这个胆敢投靠妖族蒙骗仙门的女修永远留在这里,因此铆足了劲儿寻了几天几夜,却都不见她踪迹,此刻正是怒火勃发的时候,听闻顾怜终于出现,当即就带了许多仙门弟子浩浩荡荡地直奔她来。
顾怜早就感知到了他们的气息,她没有躲藏。
倘若是元婴修士她还暂避些锋芒,金丹修士······她连躲起来的想法都没有。
她自中州而来,中洲顾家那是与天一佛宗齐名的存在,顾家的天骄自然不比东洲仙门的领袖差,也就是她不讲究,否则以她的身份放在这些仙门之中,少说也要称一句神子或是少宗。
因此顾怜不急不缓,在感知到仙门弟子异动之后依然呆在原地,等待那三位仙门领袖到来。
不多时她便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赶来,为首的年轻男子面容冷漠,声音更像含了块冰。
“顾怜,今日你无处可逃。”
顾怜并未对他的话起了怒意,依然先行了一礼,才道:“道兄,你们对我误会实在颇深。”
“你背叛人族投入妖族门下,竟还说什么误会?”
说这话的是三位仙门领袖中唯一的女修者,聚灵门的领袖。
聚灵门并不以武力出名,乃是一个闻名天下的丹道圣地,所以这位领袖在三位弟子中修为也是最低的,只有金丹初期,气息也比较薄弱。
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看顾怜时的冷意。
顾怜微微叹息,依然从容道:“道友,我来自天一佛宗,授度心大师之道,此事你们可派人去查证,你觉得我为何要投靠妖族,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事确实奇怪。
佛宗为何要帮妖族?
聚灵门的女性领袖微微皱眉,很快道:“既然你是佛宗之人,就更不该助纣为虐,你可知那妖王屠戮人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见这位女性修者还能交流,顾怜露出一丝微笑,叹道:“道友所说我自然知道,我来此,就是为了普度妖王,令他走上正道,无论妖族、魔族、还是人族,皆为天灵修仙世界之生灵,该以善恶论人,而不应以族类来论,佛祖有云:有善无类。”
见几位仙门弟子都因她的话露出嘲讽神色,顾怜很快掠过度人的话题,声音正色了一些,提起另外一件事。
“便是越过这些不说,道友怎知我不是为了仙门好?可惜我的好意却被你们误会。”
“你帮助妖王,还说是为了仙门好?”
那女性修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面容上嘲讽之意更重,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为首的林越已经冷漠道:“好了,文玲,不要与她多说,与一个人族叛徒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话让顾怜微微摇头,她再次叹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可惜世人总会误解。”
顾怜正色道:“你们可知妖王已渡过天劫,可知妖王还有一颗妖丹?”
她似乎已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仙门围剿本就注定失败,便是妖王伏诛,恐怕当时在场的仙门人也将全军覆没,若是这样,东洲仙道衰竭,便是诛了妖王又有何用?可惜世人总被眼前之景蒙蔽,却不知我佛慈悲,有些事到了如今,便是我说了你们恐怕也不信,不过无论如何,我要提醒一句。”
她略微停顿,面色认真地提醒:“你们敌视我可以,可回去之后千万劝一句门中长辈,不要再做这等围剿之事,尔等想伏诛妖王,又怎知不是妖王设计?我随妖王回到妖族禁地之后,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妖王重伤便已现痊愈之势,一个全胜时期的玄昼,你们确定仙门能伏杀他?”
也许是她眉宇间的慈悲与坦然看起来太令人信服,三位仙门领袖除了那林越皱了皱眉,其余两人勃然色变,那女性修者更是忍不住细问:“你说妖王一天之内便伤势痊愈?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
顾怜点头,又补充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以回去问问那天围剿妖王的长老,当时妖王真的到了强弩之末了吗?”
一番话说得几位领袖心神动摇,竟有些后怕,因为当时他们也在现场。
最后还是那位天越门的林越冷声道:“舌灿莲花,不要被她影响。”
其他两人竟然因她的话而动摇,林越便觉得这面目慈悲的少女果真不简单。
什么出自佛宗,恐怕是妖宗才对。
“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何来舌灿莲花?”顾怜甚至有些为难道:“这次来参加仙门历练也是妖王提议,我不知他是否看出了我的意思,想让我与你们自相残杀,否则我何苦来此,对我并无什么好处。”
来参加仙门的历练除了可以增加一点妖王的度人进度之外,确实没什么好处,可惜这好处只有顾怜能明白。
且她之前的话也不算胡说,确实有这些事发生,妖王痊愈也是真的,且倘若妖王能皈依,对于东洲仙门来说当然是好事。
其余两人将信将疑,林越却越发冷漠道:“我也不想让人说我们仙门欺负你,我与灵啸兄,你选一人吧。”
那名为‘文玲’的女修者乃主修丹道,战力不强,所以灵越没提起她。
他和灵虚门的灵啸一个是金丹高期,一个是金丹中期,都比面前这金丹初期的女子要高。
他们本就是天骄,越阶战斗都不在话下,倘若不是长老的吩咐,这等甩下脸面欺辱比自己等级低的年轻修士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毕竟天骄有天骄的骄傲。
灵虚门的灵啸面色有些许动容,不过在林越说完之后,他逐渐隐去了那份动容,只盯着顾怜。
顾怜幽幽一叹,倒也没觉得遗憾,她露出轻缓的笑容,语调温柔道:“罢了,既然如此,便请教林越道兄的高招,对了,道兄若是输了,不会叫人围攻我吧?”
林越眉头微皱,冷声道:“我仙门做不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到底是年轻天骄。
顾怜心中感慨,倘若换成仙门的长老,恐怕就不说这些虚礼了,怎么弄死她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