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天色渐昏。
云层中,诡丽的暗紫压住金红,天边郁成一片可以拿去酿酒的冻葡萄。
院子里的灯亮起来,惊动了在阳台上看书入迷的人。
南姜合起书页,视线垂落,院中空荡,无人经过。
陈姨敲了敲卧室门,端着一碗中药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小姐,把药喝了吧。”
南姜接过药,在氤氲雾气里蹙了蹙眉头。有时她自己也觉得好笑,生若浮萍,命如草芥,却怕苦又怕疼的,现在又是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倒真娇贵出小姐做派了。
闭着眼将药一口气喝掉,南姜把瓷碗递还给陈姨,然后抿唇等着陈姨给她药后那颗梅子糖。
程姨却笑道:“小姐,你喉咙不舒服,是不能吃梅子糖的。”
南姜将唇抿得更紧了些,喉中的苦涩感几乎要令她呕吐,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沉静乖巧的模样,让陈姨的心软了又软,她将一颗枇杷果放进南姜手心:“不过可以吃这个。”
南姜愣了一下,清甜的果子入口,缓解了苦涩。
“他来过,对吗?是在我午睡的时候?”现在早已过了枇杷果上市的时间段,应是不容易买到的。
见南姜猜到了,陈姨叹口气,答了声是。
南姜点点头,视线又转到外面,天色马上就要彻底暗下去了。
她没再追问周钰烈的事情,却问道:“昨晚捡到的那只鸟怎么样了?”
“送回去的时候便不行了,可惜了那么漂亮一只芙蓉鸟。”陈姨摇摇头,“不过看大小姐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在意。”
“是吗?”南姜淡淡反问一句,倒没有等待回答的意思,垂眸安静了片刻,她道,“陈姨,画室西墙上挂的第三幅画,麻烦你给钰薇小姐送过去吧。”
陈姨愣了一下,周钰烈与大小姐关系尴尬,南姜似乎也同她从无来往。
南姜见陈姨没有动,便温声解释道:“之前那只鸟逃出来过一次,也落在这院子里了,我把它画了下来,拿去给钰薇小姐做个纪念吧。”
“可是我看大小姐对那鸟似乎并不上心,她的性格你也知道的……”
南姜垂下眼,看到院子里的合欢树,当时是七月,那雀儿停在树上花扇间,歪着头同她对视。后来她看见了周钰薇。
那样骄傲冷漠的一个人,不在意的话,又怎么会在烈日里独自出来寻找呢。
“没关系,你送去吧,如果钰薇小姐不要,再拿回来便是了。”
“好吧,那我现在就送过去。天晚了,小姐要看书的话,回房再继续吧。”
南姜应声好。
陈姨离开,南姜望着天边最后一点色彩发起呆来。
两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瑰丽的夏日傍晚,周钰烈问她要不要跟着他回盛京。
那时她大病初愈,心灰意冷,靠在窗边望着天边晚霞,几乎没有犹豫地便回答了要。
其实那时她便明白的,又或许是更早之前,初见他的时候,便清楚,自己跟周钰烈是不同世界的人,也注定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她是无根浮萍,亦是依附于大树才能生长下去的藤蔓,越界的心思,本就不该存在。
莫名又想到那只芙蓉鸟,两次出逃,都落在这个院子里,是因为感受到了同类吗?
放在卧室的手机叮咚响了几声。南姜起身走进房间,将手中诗集归入墙边书架。
“小雀儿,做什么呢?”是郑奇发过来的信息。
“看夕阳。”南姜加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郑奇回了个无语的表情:“昨天阿烈生日,有跟他一起过吗?”
南姜回了个嗯。
“那就好,知道他假期也忙,没给他发信息,你跟他说一声,我们都记得他的生日,昨天一起放了烟花,隔空给他庆祝了。”
随后附上的是几张照片,漫天烟火,无边璀璨。
最后一张是人像,烟花夜幕,一群年轻人勾着肩膀站在天台上,笑得开怀又自在,手里举着的用来欢聚的不是酒,而是玻璃瓶的橘子汽水。
南姜抿了抿唇。
“小雀儿在,就不喝酒。”这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
看了那张照片一会儿,她才继续回信息。
“知道了奇哥,我会跟阿烈说的。”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学画也不要太辛苦。”郑奇叮嘱着。
南姜回了句放心,发出后,停顿片刻,她问:“大家都好吗?”
“好。”
郑奇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这不刚好暑假嘛,祥子他们回来过假期,所以大家又聚一块了,昨晚本来想跟你们视频的,又怕打扰了阿烈,去年生日给他发信息,他都没有回,第二天跟我说在公司学习,通宵作业来着。真够辛苦的。”
在公司吗?南姜的眸子顿了一顿。
“对了,小雀儿,你今年该去上大学了吧?”
“嗯,九月份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