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书官方三天两头地说,最近要换新的登录界面,但显然,今天他们还是没把旧的换掉,正合他意。雨夜里打着伞侧望的少女,仍然站在页面左侧,迎接着他。这页面他每回上繁书都能见到,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快五年了。可他依旧觉得这是幅美的画面,画面美,回忆也美。
高个子少女,单眼皮大眼睛,鼻子和嘴都小巧,短发剪得整整齐齐,刘海齐眉。她身着不知哪所学校的校服,袖子很短的白短袖,红领带,黑色的齐膝裙。少女轻轻握着红伞,食指不自主地翘起来,另只手里好像攥着张白色小纸条。她稍稍抬起头,视线望着上方的雨景。雨滴成点、成线,打向地面,肆意地溅起烂漫的水花。被貌似是灯光的橙黄色光线照耀着,下的雨仿佛不是水珠,是小流星。她目送着他在繁书上度过的光阴匆匆流逝,倘若她不再出现,他大概不会为新的登录页而感到新鲜,只会怅然若失。
快五年了,在他心中,此情此景仍是灿烂风景。见这风景,他被困住的心里,又升起一阵暖意。他点击“登录”,进了网站,把默认的新版页面改回旧版,如同此前的无数次。
他发现自己的作品新收到了四百多个赞,其中有两百多个给了他发上去的打工战士。大概上周三或者周四的时候,他按自己的笔触风格,画下这名《时间树之光》里的双麻花辫少女,传到了繁书的同人区里。看来,他那把水墨融进水彩的画风,还是有人喜欢的。他的单幅作品还从未得过这么多赞。
他从来都不是特别在意谁点了赞。他想点另一个链接,可他鼠标一滑,鬼使神差,点进了一个用户列表,那里的用户都给他笔下的打工战士点了赞。一串五花八门的头像中,他一眼认出其中一张:男生靠在一片蓝底粉字的围墙涂鸦上。瘦削的男生穿着紫黑色衬衫,挽起袖子,解开第一个扣子。他还戴着反光的深紫色圆片墨镜,剪了当时应该正流行的黑色刺猬头。
梁博。
音乐唱作人,在秋常这边出生、长大,在安岭省艺术学院念流行音乐时,拿了《中国新声音》的冠军,初为不少人所识。不短的光阴过去,他已成长得更加成熟,做起自己的音乐,境界也更上一层楼。已然算是在音乐领域功成名就,他却会和没出道或者刚出道的无名歌手一般,不时回到他的家乡,到某个小咖啡馆、小酒吧里,甚至到某条不是很繁华的小街道边,让家乡再听一次他的旋律。
他是不少人的音乐偶像,也是余正夏的音乐偶像。余正夏初迷上偶像的音乐,不是缘于《中国新声音》,而是缘于高一开学不久,校园里午间广播的背景音乐。伴着当时那位播音员李雨桐甜美的声线,一首循环不停的《日落大道》,似谜,似黑洞,一下把他引到梁博音乐世界的大门。此扇大门后的世界,余正夏再没出去过。升上高二的他,忽然见到他偶像青涩的面孔,脑海便不由自主清唱起了这首《日落大道》:
我们寻找着在这条路的中间,
我们迷失着在这条路的两端。
每当黄昏阳光把所有都渲染,
你看那金黄多耀眼。
……
我看到夜的黑暗。
余正夏端详完头像,又往头像的右侧看去,看到了一串字母,似乎是个俄文名字。这年头,哈韩、哈日、哈欧美的比比皆是,可哈俄的却见不了多少。理论上讲,俄罗斯也是欧洲的一部分,可俄罗斯与常说的“欧美”有着诸多不同,由此,哈俄貌似并不能算在哈欧美里面。
“这家伙要么喜欢《喀秋莎》,要么喜欢《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刚把手放到鼠标上,想选中这串字母,余正夏却注意到,这名字看起来有点眼熟。他试着去拼读,读出来的几个音节,很像梅德韦杰夫。政治老师周五刚说完,这位普京的好搭档,极有可能会出现在今年高考的时事政治小册子里。今年的小册子和明年才高考的余正夏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记清楚了老师这句话。
“梅德韦杰娃?是他哪个亲戚?会不会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