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陪着于丽吃午饭，叶浩然又回归了老兄弟那一桌。

整个食堂里保卫科自己就霸占了一个小范围，准确的来讲也不能说是霸占，除了保卫科的人，其他人坐过来多少都会感觉到不自在，自然而然的就会坐去别的地方。

“叶哥，隔壁厂的保卫科也不知道在干啥，都查疯了，咱们这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二蛋子一手啃着馒头一边问着叶浩然。

关于这个问题，叶浩然心里当然有数，上一次老总开会就强调过，可惜都是无用功。

叶浩然掰开一块白面馒头，在菜汤里蘸了蘸送进嘴里，见一桌子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才开口道：“管别人干什么，咋？嫌的太无聊了？待不住就去给厂里的卫生搞一下，别整天胡思乱想。”

叶浩然手底下几个小队长都是明白人，只要叶浩然的职位不往上提，他们就没有提升的空间，基本都是没什么野心的人，现在的日子过的就挺舒服，谁也不想没事儿找事儿。

就是看别人都在查这查那的好奇而已。

二蛋子表面正经，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叶浩然饭盒里的馒头，叶浩然瞪了一眼笑骂道：“滚一边去，没吃饱自己去买，又不是吃不起，瞧你那出息。”

吃完饭叶浩然准备去刷一刷饭盒，于海棠走过来很自然的把叶浩然的饭盒接过去，走到水池那边顺手给洗了洗。

本来是没什么，可叶浩然发现于丽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就是那种像看怪兽一样的眼神。

虽阅人无数，但这一刻的叶浩然真没看懂。

见了面不好不打招呼，随着于海棠这边叫道：“姐今天怎么来厂里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声。”

于丽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呢，一听叶浩然要帮忙，眼睛不自然的想要往下看，好在及时被自己的意志力制止，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挺好的。”

通过于海棠的简单描述，于丽虽然好奇，但真不用帮忙，这事也没法帮。

看着落荒而逃的于丽，叶浩然疑惑的在自己身上看了一遍，没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反而更疑惑了。

就算没有于海棠在中间，平时都是邻居关系，见了面也都会打招呼，今天怎么就被自己吓跑了呢？

想不通索性不在想，带着保卫科一群老兄弟准备回去休息。

有任务的就去巡逻，没任务的就回去扯皮，要么就是睡觉，反正各干各的叶浩然也不管，只要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就行。

于丽跟于海棠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轧钢厂，不知怎么，刚才一根叶浩然对话，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副画面。

俗话说的好，自行脑补最为致命。

下午杨厂长的秘书找到叶浩然说要开会，不能摸鱼的叶浩然只好放下书去会议室。

说是开会，其实叶浩然就是个凑数的旁听。

无非就是提高生产效率，提高管理能力，提高工人热情等等，一边喊着口号，一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叶浩然身为保卫科的领导，其实参加不参加都可以，但杨厂长把他叫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而且目的还很简单，叶浩然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就是想用他来限制李主任，不管李主任提什么意见，叶浩然都会投反对票，不管叶浩然有什么想法，李主任也会反过来抬杠。

别看杨厂长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对跳脱的李主任还是有所防备的。

“这个季度的产量虽然有所提高，但效率还是不够明显，按理说应该夸奖，但考虑到厂里不断的招收新鲜血液，产量的提高相当于没变，所以希望大伙能拿出一个可行性的建议出来，说错了不怕，大家一起讨论。”

杨厂长坐在主位上巴拉巴拉的讲了一堆，还是老三样，换汤不换药。

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提一些自己的意见或者想法，但也只是提一提，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只有叶浩然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茶，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唠唠叨叨两个来消失总算结束了会议，叶浩然的屁股都要坐麻了。

刚走出会议室，杨厂长找到叶浩然说道：“刚好弄了点好茶，去我办公室尝尝？”

杨厂长的邀请绝不是喝茶那么简单，叶浩然点头跟在了后面，两人来到杨厂长的办公室，叶浩然坐下刚点上烟，那边便开了口。

“小叶啊，想当初你刚来厂里的时候咱们还见了一面，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还是一员勐将啊，短短时间就坐上了科长的位置。”

虽然是双层管理，但叶浩然的调级基本都是国安那边说的算，杨厂长也没有伸手的打算，但也没有与叶浩然交恶的想法。

叶浩然吐了个烟圈笑道：“都是领导赏识而已，我也就是跟着跑跑腿。”

“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你要这么说，让我这个当厂长的情何以堪。”

两人笑着相互吹捧了两句，杨厂长这才提到正题。

“小叶，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找你的确有事，不过不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厂里的大事。”

杨厂长把刚泡好的上等茶叶端到叶浩然的面前，叶浩然随眼一看就能确定茶叶的档次。

当然不会是什么碎末，泡开的茶叶轻而浮，细而尖，泡在茶杯里没有明显的颜色渗透，而是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

茶叶都能下这么高的血本，杨厂长嘴里的事想必也不会简单。

叶浩然面色不变，弹了弹烟灰澹定道：“杨厂长恐怕是高看我了，我就一保卫科的，如果关系到安全问题我还能帮上忙，但要说咱们厂的生死存亡恐怕您高看我了。”

都是人精，没必要装傻子，杨厂长知道他不明说叶浩然什么都不会答应。

坐到与叶浩然隔着一张小茶几旁的椅子上，先是舒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其实这件事你能帮的上忙，就看你想不想帮，而且也不是我，而是部里的大领导。”

叶浩然目光一凝，听到这几个字他立马就知道是谁，负责生产的大领导也就那么一两位，能被杨厂长提到嘴边的，不用明言也清楚。

叶浩然陷入了沉默，杨厂长继续说道：“李主任也不是一个人，没有领导的支持谁也干不成事儿，可功劳就摆在那里，谁拿是谁的。”

“杨厂长，您不用说了。”

叶浩然手指夹着烟，抬起打断杨厂长的声音回道：“杨厂长，不是我叶浩然推脱，而是我真不能帮忙，您有您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您为了发展为了工人兄弟能过好日子我非常支持，可我的作用就是保证稳定，您是向上的，我是托底的，希望杨厂长能理解。”

之所以不借用老毛子的军政一体化，就是为了避免权利和武力的重叠，见史而知今，杨厂长想要借叶浩然的手去办事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叶浩然坚决不能同意。

他也不会主动参与到斗争中去，他只想安稳的生活，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现在这个科长的位置他都不会做。

一板一眼为人民服务的日子，并不是叶浩然想要的，在时光长河中叶浩然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该看透的也早已经看透，权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可是...”

杨厂长还想继续劝说，叶浩然坚定的摇着头说道：“杨厂长，咱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如果是您个人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叶浩然能帮忙就绝不会推辞，但您不能借着个人关系拉我下水，我也不是湖涂蛋，你们的任务是规划上层建筑，我负责的是基层稳定，如果上下颠倒会出大问题的，您还是另选他法吧，我无能为力。”

在这个群体社会当中，每个人都在扮演者各自的角色和任务，而且叶浩然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钻进风暴的漩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