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说,附近的人又往后退了退,老铁匠小声问冶炼专员:“封起来……不会真的炸炉吧,炼丹炉炸了还算小,这高炉要是炸了……”
江裕微微侧头,淡淡道:“只要你们起高炉时候没有偷工减料,不必担心炸炉。”
“想看火树银花也是很难的,”他似是有些丧气,“有些人穷尽力气,连个火花都看不到。”
冶炼专员向他微微倾身:“还请先生赐教。”
“他们这炉是全焦冶炼,焦可以理解成已经排过一次废物的炭,将渣口封住可以让焦炭最大程度燃烧。除了放渣之外,不必额外通风。”说着说着,江裕似是又陷进了自己的世界,喃喃道,“密闭容器内……最大程度充分燃烧。”
“马上开炉了!”学生大喊:“大家后撤,退到黄线之后!”
地上两条线,一条红色一条黄色,人群慢吞吞往后撤了几步,过红线就不肯再退了。
江裕看向他们,作势要掀面具:“不遵守操作规则的后果,想让我再给你们讲一次吗。”
想象面具下那张坑坑洼洼的脸,连老铁匠也有些胆寒,忙不迭撤到黄线之后。
江裕冷哼一声,吩咐学生:“开吧。”
学生爬上高架,小心翼翼用长铁棍拨动开关,下一秒,炽热有如日光的钢水流淌而下,热浪烫得人不敢直视。冶炼专员却听见江裕陶醉似的赞了一句:“多么美妙的温度。”
这位江先生……有点吓人。
钢水出炉,之后塑形退火的流程没有什么创新之处。这炉钢水实在太多,学生自己肯定处理不完,现场围观的铁匠们都分了任务还是不足,只好跑到别处喊人来帮忙。
冶炼专员给老铁匠打下手,默默心算这炉的出钢量,得出一个令人心惊的结果。
他不禁问老铁匠:“质量怎么样?”
老铁匠正小心翼翼退火,头也不抬,笃定道:“胜过百炼钢十倍。”
钢水出而成形,无需捶打,然而有铁匠仍觉得没有经过千锤百打的钢铁不行,于是掏出打铁的家伙,叮叮当当锤了起来。
没人阻止,都等着他来比一比。
学生们对比试结果胸有成竹,已经在写报告了。
热火朝天中,老铁匠夹起一块薄钢片,咂舌道:“用这做的铁碗,得卖多少价啊。”
铁饭碗价值几何还有待分析,而新法炼制的钢刀,云桐开出了一个天价。
将军府书房内,楚戈险些把桌角掰下一块来。
唐显轻轻瞪了这熊孩子一眼,转头温煦道:“县主是开玩笑呢,实际价格,折至六分便差不多了。”
聂泉两手掩在大袖之中,手指搭在一起掐了几个算诀,转头轻声向楚戈报了一个数字。
“军中已经没钱了!”楚戈怒道,“朝廷发饷有多费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云桐无所谓:“那就算了,军中现在又不是没有武器用,上批盔甲的货款您还没结呢。”
欠钱气短,哪怕对面是自己女儿也一样,父亲欠女儿钱比寻常欠债更为丢脸。楚戈气势被削了两分:“不是说好年底再结吗,你们说的那个什么……”
聂泉帮腔:“分期付款。”
“对,分期付款,这次也分期付款不行吗。”
云桐将要张口,唐显瞪她一眼,抢先说:“确实不行。”
聂泉也拦住自家不争气的将军,问道:“为何不行?”
“此笔交易数额颇大,”唐显温和道,“恐怕将军,负担不起分期的利息。”
楚戈终是把桌子一角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