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厨房一应器物俱全,各式碗碟整整齐齐摆放在橱柜里,虞昭抱臂:“这个橱柜看着有点眼熟。”
闻阙系上围裙和面:“是师兄丢弃在浮屠尽的橱柜,我瞧着损坏并不严重,便销了损毁单背回来了。”
虞昭围着橱柜细细打量,他喜欢研究机关术,以至于拆解出来的零件乱七八糟丢得一枕芳华到处都是,连带着他寝殿中的物什也用起来特别费。
橱柜柜格上原嵌了四块琉璃,全被他无意打碎了,其中一个橱柜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锯齿锯断的,立也立不稳,虞昭看着碍眼,搬到溯回峰结界外后找了兰岐侍者,给了些银钱,让他们搬到浮屠尽销毁。
闻阙用镂花竹席填补了琉璃的位置,橱柜腿用榫卯连接方式做了修补,重新打磨后刷了层清漆,虞昭指节敲了敲柜门:“师傅的手艺不错,竹席花纹也别致,你哪里找的,回头我把殿中其他几件损毁的家具一并送过去补救补救。”
“我自己修的。”
虞昭愕然:“淮安,你好厉害。”
“你不能帮帮忙吗?”俞白拎着竹篮放在桌案上,掀开用来遮盖的芭蕉叶道,“淮安,师尊说你要亲自下厨做晚膳,我去三省堂取了些鸡鸭鱼肉,凤歌与我不善厨艺,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随意指派。”
闻阙推拒:“师兄布阵除祟,耗费心神,去偏殿歇息歇息,用些茶点,晚膳我一人足可应付。”
俞白道:“你灵力微弱,受到邪祟侵蚀,内伤比我们严重,怎能留你一人准备所有人的膳食。”
虞昭随手拿了两个小土豆抛来抛去:“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有个小师弟,现在别提多高兴了,以后如再遇青鸾台之事自有师兄替你挡着,你就是太温顺了才会被他们随意拿捏,师兄我就脾气不好,他们若敢冤枉我,我就敢让他们给我磕头谢罪。”
“谢过师兄。”
两人话虽然说得好听,但确实并未帮到闻阙什么忙,反而给他平添了许多额外工作——土豆被虞昭削完皮只剩下鸡蛋般大小,一大筐小油菜硬是只择出来一小盘;俞白生火生了半天把小厨房搞得烟熏火燎,原本洁净的衣袍满是污渍——闻阙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委婉地把两人请了出去。
暮色四合,闻阙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月满西楼殿外暗香亭中的石桌上,馄饨很烫,闻阙双手摸了摸耳朵冲长廊下的容临道:“师尊,你尝尝我包的蟹黄小馄饨合不合胃口。”
虞昭、俞白把其余饭菜端上桌,开了坛陈年秋露白,容临把秋露白放在红泥紫砂小火炉上温了温,而后用白巾帕垫着擦拭干净酒壶外凝结的水珠,给每人斟了一杯酒,虞昭诚惶诚恐:“不劳烦师尊,我们自己来就成。”
兰岐门规第八条为食不言寝不语,四人板板正正坐着,安安静静吃饭。
蟹黄小馄饨似乎十分对容临的胃口,他吃完又添了一碗,其余饭菜倒是未动几筷,闻阙细致妥帖地给容临烹了岁寒三友的淡茶,但他摸不准俞白、虞昭的习惯,做了不会惹人厌的酪樱桃当作饭后茶点。
虞昭连吃三碗:“师尊,你从哪里寻到的神仙小师弟,真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俞白推他:“晚上吃这么多容易积食,别坐着了,去庭院中跑一圈。”
虞昭起身去拉闻阙:“一枕芳华中还有很多烟花炮竹,咱们抱出来全部给放了,也热闹热闹。”
炮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烟花璀璨,火树银花,溯回峰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俞白接过容临递过来的古乐谱:“乐拂的《百陵散》!”
虞昭攀着暗香亭的美人靠直接翻了进来:“师尊师尊,我的呢?”
容临膝上盖着羊绒毯子,知见蜷缩成一团睡得很熟,他每次外出归来总会给他们带份礼物,算是延续了千灯佛尊对徒弟的特殊仪式感。
送给虞昭的是千丝百缕锁魂匣、扶绛高阶机关锁,虞昭爱不释手:“我缠了璇玑长老大半年她也没有帮我弄来,还是师尊有办法。”
闻阙在亭外止步,伪装的恭谨温顺在夜色掩饰下荡然无存,俞白、虞昭对他的善意抵消不了他对他们分走容临注意力的嫉妒,他们的存在兜头给闻阙泼了一盆冷水,粉碎了他自认为的独一无二。
他偏执地认为容临只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师尊,全然没有意识到拜师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他对容临的独占欲越来越超出他的预估。
闻阙解开荷包,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白色饴糖,清甜的荔枝味道缓解了他的躁郁,他以手抵唇持续不断地咳嗽,容临隔着横斜梅枝遥遥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