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虞氏夫妇感情甚笃,对独子虞昭十分溺爱,观南长老爱屋及乌,对外孙也疼爱有加,加之虞昭骨骼清奇、天赋异禀,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天之骄子性情难免骄纵自傲,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拜容临为师,虞昭丝毫不敢忤逆容临半分,他收剑入鞘,跪地叩头:“弟子知错,往后定将勤修苦练,不负师尊教诲。”
言御及八大长老纷纷下跪:“拜见北宸尊上。”
只存在于书中的人物切切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总会让人产生不真实的虚幻感,下意识顶礼膜拜。
卫岫膝行至闻阙身旁,艰难地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快磕头。”
闻阙隔着重重人影望向容临,有片刻恍惚,卫岫难掩激动喃喃道:“有生之年我不仅看到了宬夙剑出鞘,还见到了活的北宸尊上,我不是在做梦吧……嘶……疼,不是在做梦哎。”
容临略抬手:“无须多礼。”
言御歉疚道:“叨扰尊上清修实乃在下无能之过。”
戒律长老冷嗤:“辅助虞昭镇守阵眼尚且灵力不济,尊主确实该精益修为了。”
言御维持着面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向兰岐修士简单解释了傀儡星移术与天枢盘异动或许存在的联系,重新调整巡防,紧接着命人有序安置伤患:“请尊上移步赋云殿,我等有要事相商。”
容临负手往左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闻阙遗落在月满西楼的溯月玦重新系回至他腰间,闻阙愣怔在原地,薄唇无声张合,根据口型可辨认出他说的是“师尊”二字。
“不知劣徒所犯何罪,让诸位越俎代庖轮番审问?”
容临挡在闻阙身前,为他隔绝了所有或善或恶的探究目光,言御讪讪道:“种种线索表明闻阙与傀儡星移术难脱干系。傀儡星移术被佛尊列为禁术,修者诛之,我等只是依照兰岐章程例行审问。”
“只因闻阙在兰岐无氏族依附便任由他受人欺凌,兰岐门规戒律何时形同虚设了?如今世家子弟殒命,你便在这同本尊讲兰岐章程?”容临眸光肃冷,难辨喜怒,“目无尊长当以何罪论处?本尊劳烦尊主依照兰岐章程逐一审问。”
依照辈分,八大长老勉强与俞白、虞昭平起平坐,只是两人年纪太轻,并不讲究,真要论起来,八大长老是要向他们先行平辈礼的。容临明确表明已收闻阙为徒,那么兰岐修士对闻阙的轻慢嘲讽说是目无尊长也不为过,这在尊师重道的玄门世家是重罪。
戒律长老那么看不上言御,也只敢绵里藏针,该有的礼节一样不落,当权者不以身作则,立派之本的门规戒律就成了空谈。
言御面色十分难堪,观南长老躬身道:“审问闻阙是我等僭越,还请尊上恕罪。”
容临单手把闻阙从地上扶起来,闻阙双眸水光闪动,心口酸胀难受得厉害,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并不知道这是称之为委屈的情绪,怨怼偃旗息鼓,他反握住容临的手腕,声音喑哑:“师尊?”
“嗯。”
“对不起。”
容临道:“无须向我道歉。”
言御细致周到地让侍者带闻阙去兰岐最好的医师玄参处检查内伤,之后恭恭敬敬把容临迎入赋云殿。
卫岫手脚酸软,靠着闻阙犹觉不可思议:“天,北宸尊上的容貌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多看一眼都感觉是对他老人家的亵渎,我终于理解《玄门论》中为什么要把北宸尊上画成像广华尊上那般的老翁了,对着北宸尊上这张脸谁还听得进去课呀?
天,你竟然拜北宸尊上为师了?”
闻阙唇角上扬:“是,北宸尊上是我师尊。”
“怪不得你能破解子午暗室的阵法。”卫岫歪头调侃,“以后我是不是要称呼你闻阙师叔了?北宸尊上说了,要懂得尊师重道。”
闻阙躲开卫岫的碰触:“随你。”
“你要去玄参医师所居的鸟鸣涧吗?等等我!辈分高了这待遇高得不止一星半点,玄参医师轻易不给人诊脉的,哎,你要去哪?那不是鸟鸣涧的方向!你能给我讲讲你师尊吗?他那么宠你,你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闻阙自觉内伤并不严重,固执地站在赋云殿外等候容临,他手指拨弄着溯月玦的流苏,上面依稀还残存着容临指尖的温度,在他的千万次设想中,容临真心收他为徒的想法可能是最先被摒弃的。
他想要攀附北宸尊上,想要渎神,想要把他拉入无间地狱,他对他的想法从一开始便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