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临没有否认,闻阙进屋捧来个漆盒,里面分了十六格,装着蜜饯、酥糖,他举到容临面前:“你尝尝这个荔枝饴糖,里面加了芝麻、麝香、杨梅、荆芥,少许薄荷,甜而不腻。”
荔枝饴糖很对容临的口味,他连着吃了三颗。
雨势渐大,雨水顺着乌瓦冲洗着窗前的芭蕉叶,殷青黛提裙沿着生满青苔的青砖小径走到廊下,甩了甩油纸伞上的雨水,司诤、司韶、司璟端着清洗好的肉蔬跟在后面,搭配腰间佩剑,莫名有几分滑稽。
殷青黛道:“哪能劳仙师亲自煎药,明日仙师把药方给我,我来煎,这些我都是做熟的,不会差错。
公爹出诊未归,不能陪客,下雨路滑,委屈仙师在厢房吃古董羹了。仙师吃过古董羹吗?也不知道仙师能不能吃辣,就自作主张准备了骨汤锅底,大骨头熬了三个时辰,我尝着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仙师能不能吃得惯。”
殷青黛手脚利落得在正厅桌子上放了个生炭的小火炉,炉上架个汤锅,酒、酱、椒、桂等调料一字排开,司璟看着新鲜:“这样的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兰岐没有古董羹这道菜肴。”
片好的牛肉下锅,殷青黛用树叶小碟给司璟调了盘酱料:“等肉熟了,蘸着酱料吃即可。”
闻阙对他们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分外嫌弃:“哪有穿着宽袍吃古董羹的,碍手碍脚,脱了脱了。”
女客在场,怎能说脱衣服这种事?三人震惊的望向闻阙,敢怒不敢言。
乡野之地,没那么多礼法规矩,殷青黛附和道:“小仙师们的衣袍雪白雪白的,沾上油渍可难洗了。”
三人只能矜持的脱了外袍,殷青黛搭在隔间的木架上,燃了熏香去潮气。
闻阙把容临的衣袖往上挽了两道,绞了温帕子,细细擦拭他苍白的指节,他手凉,闻阙不知从哪里寻来个袖炉塞到容临怀中让他暖手,袖炉外面套了越绣套子,不至于太热。
容临夹了牛肉片咬了口,辣得他眼眶泛泪,止不住咳嗽,嘴唇难得有了丝血色,司韶着急忙慌得找茶杯:“公子,你不能吃辣啊?”
闻阙瞥了司韶一眼,司韶没有底气的辩解:“我不知公子这么吃不得辣,牛肉上的辣椒油是司璟溅上去的,就一点点,我发誓,我以为不打紧。”
司璟垂头,小勺有一下没一下捣着小碟中的辣椒碎:“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临喝了一大口凉茶,咳嗽略略止住:“无妨,我要吃的。”
闻阙把容临手边的凉茶换成温茶:“你吃辣会难受,最好不碰。”
容临夹着只咬了一口的牛肉片放到闻阙盘中,以示自己不再吃辣的决心。
兰岐门规森严,门下弟子向来板板正正的坐下,安安静静的吃饭,古董羹热热闹闹的方式简直与兰岐背道而驰,但世上无人能拒绝古董羹,兰岐最端正古板的司诤也不能。
司璟腮帮鼓鼓的,专心致志是他对美食最大的尊重,司韶吃得满头大汗,对温酒的殷青黛道:“少夫人,贵府近五年有没有婴孩出生?”
殷青黛摇头,司韶又问:“本草斋未易主之前呢?”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话,没见过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戳得,司诤实在听不下去:“昨晚九羲符文阵引邪祟化形,五六岁的孩童模样,怨气深重,我派用来招魂的千机溯回铃也指示不出它的确切方位。
鬼或以怨化形,或以执凝神,按理来说他不应有这么大的怨气与执念。”
司璟抽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基本孩童魂魄少有在世间停留的,他们与现世牵系太少,细微怨气与执念别说化形了连鬼差都应付不了,强留的话,还会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司韶道:“不过你家的邪祟说厉害也没有很厉害,它连本草斋的方寸之地都出不去。”
殷青黛问:“它为什么出不了本草斋?”
司韶挠挠下巴:“情况分很多,比如无人为其收敛尸骨,鬼魂就只能在尸骨的周围活动,比如被阵法强制性禁锢此处,再比如这里是他的执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