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阙想用溯回,虞昭非要用千机,俞白说不如把两个名字折合成一个名字,然后俩人又因为名字前后的问题打了一架,这事惊动了容临,他这人循规守矩的依辈分定下了千机溯回。
容临教他们修习心法,告诫他们铃不离身,最晦涩难学的心法是共灵,共灵者,可通灵识,无论他们所在何处,只要催动法诀,容临的灵气可化为法罩护他们周全。
它是容临锻造的法器,它能感知到容临的灵识,曾经可御万千邪祟的法罩而今……
闻阙双目酸涩,温柔道:“待你沐浴过后我帮你上些药,玄参调配的,明早淤痕就消了。”
容临颔首,沓着软底布鞋去偏厢沐浴,闻阙试着再次共灵,千机溯回铃没有再出现任何反应。
不对,一切都不对。
容临从不叫他的表字,从未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过他,不会示弱妥协,更不会由着他抱他。
依照容临的性情,重遇后不捅他一剑他都该感恩戴德,容临应从骨子里厌透了他。
容临沐浴过后赤着脚踩在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抬手撩开虾须软帐往里间走,白色亵衣宽大,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湿漉漉的乌发犹自往下滴水,狭窄的腰线隐在衣衫之中,过于苍白的肌肤让他周身仿佛渡了层薄薄的白釉。
以前容临端正严谨,头发定要梳的一丝不苟,衣领必要合的严严实实,他修订兰岐门规,第一条就是忌衣冠不整,闻阙何曾见过容临这种模样,他喉结上下滚动,近乎贪婪的凝视着他,心跳漏了好几拍,身体不合时宜得起了反应。
容临道:“衣服太大了。”
“明日给你置办新的,我的衣服你穿有点大。”闻阙移开目光,取了条干净的巾帕递给他,“擦干头发再睡觉,我帮你上药。”
容临胡乱擦了擦,闻阙勾了药膏,仔细在指腹晕开,掀开容临宽大的衣袖轻轻涂抹在他的手腕上:“莫怕,有我在,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
“谢韫会保护我。”
闻阙手间动作一顿,黑眸蒙上层阴翳,谢韫是谁?和容临是什么关系?容临的笃定与信任让他烦躁不安:“他保护你?他就是这样保护你的?几个贱民也敢对你动手动脚?”
容临道:“他会来的。”
“你就这么信他?”
容临眉宇间满是倦怠之色,垂着眼睫点了点头以示应答,发梢摇摇欲坠的水珠落在闻阙手背上宛若烈火浇油,把他千疮百孔的心脏腐蚀成血肉模糊的烂肉,嫉恨、焦躁攀附着他的理智往暴虐中沉沦。
百余年过去,他自认为伪装得完美无缺的虚伪外壳在容临面前不堪一击,那人总能轻易窥探到他浸入骨血的邪恶因子,闻阙竭力压制着奔腾欲出的情绪,及时遏制住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他回来便好,他回来便好。
闻阙悉心服侍容临睡下,轻柔得擦拭容临未干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闻阙五指虚虚插入他的发间不舍得收手,幸福来得太突然,总让他疑心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容临睡得很不安稳,含糊不清的嚷疼,没轻没重的胡乱抓挠,他身上的淤痕就是被他这般弄出来的,闻阙单手制住他的双手,半拥着他耐心哄了大半宿。
东方刚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本草斋诸人陆陆续续都起了,打扫庭院,修剪花枝,分拣药材,远处鸡鸣犬吠,庭中炊烟袅袅,处处充斥着世俗烟火气。
邪祟一事毫无头绪,司韶趴在廊下美人靠上看司诤练剑,司诤是兰岐后辈中的翘楚,门门功课拔尖,剑术尤甚,每日雷打不动得例行练剑,这就很气人了,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说理都没地方去说。
司韶感慨归感慨,没有俞白在旁督促,只会在心里谴责批判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不思进取。司璟在旁反反复复翻看术论课笔记,试图寻找破解之法。
书到用时方恨少,两个课业学得马马虎虎的人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昨晚睡得可好?”容临用素色发带把头发简单束成高马尾,袖口往上挽了两道,手臂上的青紫淤痕已经消了,肤白如瓷,隐隐可见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他出门对视上门外两道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寒暄。
司韶无端有种上课神游天际忽然被尊长提问的错觉,捏着书本紧张道:“好……好……很好,公子和前辈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