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合上窗子,收好油伞和木屐,尚未解下束袖子的锦绳,床上的帷帐一动,一个声音道:“你做什么去了?”
锦瑟一惊,已飞快地抓了一个青花釉里红八棱梅瓶背手藏在身后。
对方只有一人,只要他还没有声张,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说出话来!
思绪不过就是一瞬间,帷帐掀开,是兰若。
锦瑟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兰若,还有转圜的余地。
兰若紧紧盯着锦瑟,她的职责是看住锦瑟,可她也不希望锦瑟出事,她不希望任何人出事。
锦瑟笑道:“兰若姐姐没睡么?我起夜不见了雪绒儿,怕下雨出什么事,又怕在堂屋开门会吵醒了姐姐,因此跳窗出去寻了一圈。”
说着特意望了一眼提篮,“呀”了一声:“这顽皮猫儿,自己回来了,倒叫我好找!”
雪绒儿本在呼噜呼噜睡着,听见锦瑟说话,居然掀了掀眼皮,彷佛是不满自己背锅。
兰若面沉如水:“你出去时我就发觉了,我眼见你去了前头,就来了你屋子,雪绒儿根本没跑出去。”
“既然姐姐都发现了……”锦瑟不动声色地靠近窗下几案,悄悄将背后的梅瓶轻轻放下:“姐姐为何不当场喊叫起来,让人扑杀了我?”
“我,我不想有人死……”
锦瑟静默了一瞬,兰若只是个普通宫女,有善心,也有自己的一点盼头。
锦瑟垂下眼帘,低声道:“既然姐姐发现了,我就说实话与你。”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方道:“我不想在宫内,我想出宫。”
“你已经二十了,再熬五年便可出去了。”
锦瑟苦笑一声:“姐姐哄我了。若我一直在绣房,自然是二十五岁出宫。可来了永寿宫……我只见着永寿宫有进的人,可没出的人!”
兰若大惊失色,强定了心神:“胡说什么!”
锦瑟低声道:“姐姐莫自欺欺人。这里的都是多年的老人儿,间或补几个进来,可没有出去的。远的不说,姐姐也快三十了,为何不出去?”
“我,我是感念娘娘体恤下人,舍不得出宫罢了。再说,去年与今年都有出宫的宫女!”
锦瑟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姐姐是否真是这么想的,锦瑟不知道。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虽然我一直在绣房,可恰巧听人说起过,太后宫里出去的,从来没有人能见到家人!”
皇帝尚未递消息给自己,可看太后的做派,从永寿宫里出去的,多半都已被灭了口,自己如此说也不算冤枉了太后。
兰若已是面色煞白,哆嗦着嘴唇道:“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你可知你今天说的话,句句都是死罪!”
锦瑟看着兰若的眼睛:“姐姐真的认为我是胡说吗?”
见兰若闪躲着眼神,又道:“不瞒姐姐,我在外宫,有两情相悦的人。他是三等侍卫,约好了我出宫了就成亲的。可阴差阳错,我被郡主要到了永寿宫……我曾经听一名老公公说起,永寿宫,只有死人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