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这个消息时,哭笑不得。既喜能免一场战事,不用再从牙缝里挤粮草,又叹大夏朝中竟无武将可用,不过一支小小的溃兵,竟能吓得守将狼狈不堪,马翻人仰。
幸好这次能有骑兵卓异,屡战屡捷。皇帝手握捷报,便和颜悦色地问那传信使:“朕欲策勋,不知这队骑兵是哪家将军训练的手下?是郑提督,还是米总兵?”
大夏边界线长,又多战事、反叛军,以至于到了连皇帝都不能完全掌握武将的地步。
哪知那传信使神色怪异:“……并非如此,那骑兵领头人自称,银甲军,出身,北境蒲城。”
皇帝笑容一滞。
内阁诸位大臣彼此间意见纷纷,但对于封赏一事上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他们认为此次必须厚赏骑兵首领,重罚驻城守将,以儆效尤。连一向持中立意见的御史中丞陈献章,都上书请封。
皇帝并非不通人情之辈,更何况此次冲突化解得极快,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大夏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与鞑靼开战的可能。只不过……当朝内阁重臣间,知晓他潜邸之事的甚少,而北境温氏,近几十年来本就沉寂不引人注目,皇帝如今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封赏不是,不封也不是。
幸而太子及时进宫,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儿臣已探访到胤国公一行人,如今正在令暎山脚京郊处赁了一处别院居住。”
皇帝皱眉,问:“怎会住到那僻野之处去?”
太子道:“据言,上京物价高昂……他们带的银钱不足。”
皇帝:……
皇帝叹气道:“罢了,他们一共几人来?”
“依儿臣所见,不过胤国公与三四家臣而已。”
皇帝若有所思:“朕记着今日收到的鞑靼四王子递来的国书上说,他们前来祝寿的使臣将至上京了。那么,你便安排让他们一块跟去行宫罢。朕亲自见见他。”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胤国公。
太子默了一默,恭声应下了。
国事说完,皇帝眼下心情还算不错,见太子又在跟前,便说起家事来了。
“太子妃还是没有消息吗?”皇帝含蓄地问。
太子知道这是问子嗣,他亦含蓄答:“贺氏身体一直康健。”
皇帝便晓得这是仍然没有孕信了,不免有些失望。
太子借机又言:“倒是儿臣有个妾侍前日里诊出了喜脉,如今已有三个月了。”如无意外,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便是太子第二个女儿,或是第三个儿子了。
新添皇孙,皇帝颇为欣喜:“好、好。”只是欢喜过后,他走下御座,拍着太子的肩道,“你子嗣丰茂,朕自然欢喜。不过当初朕和你一般大时,你已经会说话了。既然贺氏身体康健,你二人还需多加努力,终究还是嫡长子为正统啊。”
太子自是应下不提。
只不过皇帝不知太子内心所想,对于太子的恭顺还是十分满意。他哪里知道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会在私底下腹诽他,一宫事务全被他宠爱的奚贵妃推到太子妃头上,太子妃日日忙得脚不着地,哪有时间和精力与太子同寝而眠。
更何况太子华潇与太子妃贺仙蘅成婚五六年,太子妃曾对华潇坦言,早就看腻了他这张脸,若不是宫务实在多,她心里亦想寻几个俊俏郎君来放在身边看着,连心情都会舒畅许多。
提到太子妃,皇帝不免想起常和太子妃呆在一处的华滟。
念及这个女儿,皇帝自觉对她愧疚良多。
“随波如今也到了年纪,需得为她寻一位佳婿……”皇帝伤感道,“朕还记得她刚出生时,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转眼就长得这般大了。”
太子想起华滟之前借调缇卫去查一个士子,心里暗自调笑,想着这个妹子说不定已为自己择好郎君了。只不过他未曾见过那齐曜,只听过衡澜文会会首向昂之对其才华的赞美,若是得空,他定要亲自招来缇卫问问那士子的情况。
“那儿臣便代皇妹谢过父皇。”太子微笑着谢恩。
转眼便是启程去行宫的日子了。
华滟一早便起身梳洗,拜见过皇帝、几位庶母和太子妃后,就重新拆了头发换了身家常衣裳窝在月明宫等候。
似这等举宫出发的行程,按照以往经验通常都是午时过后才能正式出发了。
果然今日也不例外。
华滟甚至在月明宫用过了午膳,才有太监来请她登车。
坐步辇到了凌霄门下,长长一列车架一眼望不到尽头。
华滟是皇帝亲女,又和太子、太子妃关系极好,自然被安排在了太子车架之后。再后面便是以奚贵妃为首的后宫嫔妃的车架了。
华滟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地望见华沁站在马车旁的单薄背影。光看形势,像是与接引的宫人吵起来了。
她漠然地收回目光,督促抬辇的宫人快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