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说过,楼班年幼,自己未必没有机会,所以蹋顿万不敢把事情搞砸了。
无极,张纯说了算,所以他赏下的女人,自己即便觉得恶心,也会让她活着。
那长相端庄的女人,昨夜一定做了个美梦,惊醒过来,慌慌忙忙穿上衣服,带着羞红开始收拾屋子,好几次偷偷去看这屋子的主人,可惜蹋顿又假寐着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汉族女人太多,这座常住的宅子里,进进出出,蹋顿根本不记得她是谁,有的只是对她玷污自己高贵的懊恼,这种女人不配成为草原雄鹰妻妾,更不配为自己生下将来会翱翔天空的子嗣来。
自己如果当上单于,将来自己的儿子也会是单于,世世代代都是单于,蹋顿不敢再想下去……
美妇忙里忙外,打来热水,用白净修长的手浸试试水温,手指叩在铜盆边沿,盆中的清水不热不凉,荡起细密的波纹,鼓荡起嗡嗡的回音在屋子里飞翔。
她尝试着唤醒蹋顿,“啪”一声,却换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水盆边,放进干皱的白布,那白布迅速吸水变软,女人趁热开始给蹋顿擦洗身子。
心里的矛盾让自己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妇人既渴望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又痛恨他看轻自己,或许还不止如此,也是活着还是死去的选择。
梳洗完毕,女人掀开门帘,屋外的白雪亮得她赶紧闭上双眼,“哗啦啦!”铜盆的水泼到屋外,溅在门口连通街道的石板地上,分崩离析的声音使自己的身子忍不住痉挛一下。
她失望地拿着面盆走了,而蹋顿至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泼洒在雪地里的热水腾起白茫茫的雾,吹风了,风热了,雪变成了雨;风冷了,雨又变成了雪。
蹋顿睁开眼睛看了看惊走的画眉,顺手摸过来钱袋,一边清点,一边瞭望屋外令人着迷的大汉城池,眼里尽是贪婪。
妇人转身之际,余光瞥见远处的城墙下蜷缩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邋遢无比,隔着老远,用眼睛炯炯盯着自己,她哀叹一声,也许是望着吃食的乞丐,老爷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她转身回屋,雪上独留下一行脚印。
“老弟!走了!”
张世平裹着袄子哆嗦,又冷又饿,光看着有什么用,干一行,得爱一行,乞讨这事儿讲究能豁得出去,哪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你不伸手,没有人施舍你馒头,况且,如今这衰样,鬼才认得出自己来。
想当年,张老爷的银子,那是花一两,扔一两……
“走?张兄,这是无极城啊!”苏双把两人身上披着的被褥往张世平那边扯了扯,如今难兄难弟,患难见真情,这无极城里住着的老友故交双手都数不过来,可又怎样?
苏双肚皮咕咕叫着,饿了!他有气无力说:“往西是茫茫太行山,往东是辽阔无边的大海,活路没有,想死倒是方便!天大地大,哪儿还有咱两的容身之处哟!”
天亮后,雪反而更大,张世平和苏双相顾一眼,都默不作声,恨死了冬天。
苏双每日来看那美妇,可不是为了来讨口饭,那是自己差点过门的小妾,聘礼都下了,可惜,如今形同陌路,再不敢上前相认,何况人家已经有了归宿,看起来不错。
就这样偶尔看看也好!
所有的倒霉的事情,都从遇到该死的刘玄德开始,那三人蛮不讲理,硬夺了自己马匹、金银和镔铁不说,答应护自己走一趟辽西也被放了鸽子,盗匪横生,两人冒险走商,被抢了个精光,可连回中山隐姓埋名,做个富贵老爷都不能。
家丁造了反,带着万贯家财投黄巾去了,自己怕担上投贼的罪名有家不敢回,以至众叛亲离,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
一切太快,仿佛做了个梦,自己身无分文就睡在了大街上。
一旦你身败名裂,人人避之如蛇蝎,所谓人情冷暖,不外如此。谁能想到,堂堂中山大商张世平和苏双,居然沦落到在城门口乞讨!
“姓刘的不得好死!”苏双恶狠狠骂道,恨不得挫骨扬灰!
张世平觉得在理,正想跟着诅咒几句,“叮当!”破碗里有人扔下一枚铜板。
好人啊!
两人捧着破碗就要磕头,却听那公子抖落风雪开口,“好巧!不才也姓刘!”
“啊!”
两人望去,面色凄苦,“公子开恩,我俩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