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公主不解,作为鸿胪寺卿的张延自然得热心讲解。
“所谓曲水流觞,乃为先人诗酒唱酬的一桩雅事。欲品酒之人,得做诗为酬。不过今日我们不敢比拟先贤风采,在坐又是文人武将皆有。所以也不只限于诗赋,于才艺皆可。”
张延说话文绉绉的,小公主听的一知半解,迟疑的收回手,决定观望下再说。
主位上的人不动,下面的人一时有点拘谨,都肃然正坐,默然吃菜。渠中盏盏酒船游荡了一圈回到假山下也没人拾杯。
墨君泽撩起眼皮扫了一圈,笑了笑,伸手在水中拈了杯酒。他闲散的曲腿斜靠着,微仰头将酒一口饮尽。
桑拓坐于他左手边,转头便见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伸展着,酒水咽下时喉结轻轻滑动。
桑拓微眯了眼,抿了下唇,默默收回视线。
墨君泽喝完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声音不大浅笑着说:“曲水宴不若宫宴,诸位不用如此拘谨,平时怎么玩耍,随意便好。”
他虽喝了酒,但身份摆在那儿,自然也没人敢请他献酒酬。
不过他发了话,众人便也放松活络起来。开始三三两两的相互攀谈,有的人怂恿,有的人谦让。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了头,一年轻文官弯腰端起一杯酒起身,向桑拓与墨君泽等人行了礼。
环渠中一侧有一座根雕古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小文官走到桌前提笔赋诗一首。
停笔后端起放在一旁的酒杯仰头喝下。
两旁侍者将题诗展开,这小文官看着斯文,笔墨却是铁画银钩,干净利落。一首贺两国邦交长青的诗文豪迈大气,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自此整个曲水宴开始热闹起来,大家纷纷举酒献艺。
有人现场画丹青,有人舞剑,有人展示拳法,还有人萧笛和奏,好不热闹。
墨君泽见桑拓只是吃菜,却不喝酒。
再不愿搭理也得客套招呼着:“王子不尝尝这卧梅酒吗?本王听闻东丹的人都素爱喝酒的。”
桑拓微笑:“我可没什么才艺能展示的。”
墨君泽轻笑了下,顺手从水中端了酒盏放在王子桌上:“王子尽管喝便是,没人敢让你献酒酬,我刚那是逗小公主呢。”
他笑起来眼角微翘,眼中潋滟生辉,撩人心弦而不自知。
桑拓跟着笑了笑,将酒含于口中在舌尖滚了一圈才慢慢咽下,然后往墨君泽那边微靠了点,问:“我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吗?”
“嗯?”墨君泽正看有人献艺,闻言转头。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你也直接叫我桑拓好了,总叫王子太生疏了。”
墨君泽一愣,没多想便拒绝:“直呼皇室名讳视为不敬,况且我与王子也并没有熟稔到如此地步。”
桑拓并没恼怒他瞬间的冷淡,仍笑道:“我之后要在你家住好长时间呢,总不能一直这么王爷王子的吧?不然我叫你老师?”
墨君泽苦笑:“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本王才疏学浅可担不起王子之师这个高位。”
“那你说我要怎么叫你呢?”桑拓想了想,说,“那天我听陛下叫你瑾苏,那我也叫你瑾苏好吗?”
他故意将瑾苏两个字说的很轻,沁出一股温柔似水的呢喃感。
墨君泽端着杯子的手不直觉紧了一下。
他有点恍惚,记忆中会温柔叫他瑾苏的只有一人。
父皇只会偶尔不带感情的叫他的字,其他人只会恭敬的叫他王爷,就连季舒云也只是连着姓一起叫他墨瑾苏。
只有一人。
他看着渠中水面荡开的光影,思绪已经飘远。
只有一个笑起来会露出酒窝和小虎牙的少年,总是把瑾苏挂在嘴边。
“瑾苏,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瑾苏,这个好有意思,送给你。”
“瑾苏,你怎么又病了,我心疼。”
“瑾苏……”
那少年总爱带着他爬树翻墙,也总会在下面张开双手笑着说:
“别怕瑾苏,我接着你。”
“瑾苏?”
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墨君泽骤然回神。
“你在想什么?”
墨君泽敛了神色,抿了一口酒,淡笑着说:“我在想,王子如此苦心积虑的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桑拓闻言倒是一脸坦然,看着他笑:“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是真心想学大黎的文赋雅乐,想拜你做老师来的。”
墨君泽没再说什么,只淡淡的侧头用眼尾扫过去,在桑拓幽蓝色的瞳孔中审视了一圈,那眼中除了笑意什么也没有。
“罚酒——”
“罚酒罚酒!”
一阵哄闹打破两人的试探。
“要喝三杯!”小公主也兴奋的跟着起哄。
墨君泽顺着看过去,原来是吏部侍郎取了酒喝下之后又为难的说,自己只擅吟诗作对,可今日在场才贤之人太多,已出了许多佳诗美文,实在不好意思再献丑。
众人自然不依,哄笑着要他罚酒三杯。
吏部侍郎见桑拓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后,才推笑道:“我可不白喝酒的,我早知今日现场必定能人众多,不容我献丑,所以我可是请了高人来代我献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