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天未亮,小儿子还在里屋睡懒觉,阿蒲爹娘蹑手蹑脚走到堂屋便愣住了。
少女一身华服新衣正襟危坐,堂屋大桌上垒着三大块金砖,那是祭婆婆昨晚给的。
阿娘的目光一直在金砖上打转,阿爹沉默又完整的听完了她说的话。男人拿起腰上的酒葫芦打开喝了两口,“主祭大人怎么说?”
“祭婆婆说那位仙人是莽山外面的大修家,我可放心追随。”
男人把桌上的金砖向阿蒲的方向推了一块出去,阿娘急了:“当家的……”
“你闭嘴!”男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两块这么大的金砖就够咱全家过四十年的好日子了,你带上一块做盘缠。”
“你打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以前路边成精的大蛇把人绞死,又想去伤你阿娘,你还那么小就敢拿刀捅它,跟头野狼一样咬着七寸硬生生熬死大蛇,你阿娘惧怕,偷偷丢了你好几次,后来看祭祀大人亲近你我们才敢放心……”
阿娘低着头不说话。
他们都以为她小,那时还不记事,可阿蒲都记得的,她只是装作不懂忘了。
野路上几具横七竖八面目全非的尸首,黏糊糊的,那是十几丈长的大蛇吃饱后没消化吐出来的。
能跑敢反抗的人都被大蛇先吃了,阿娘抱着她和其他人挤在一起,软倒在地瑟瑟发抖。
大概是知道余下的人都吓破了胆子跑不掉,大蛇行动慢吞吞的,剩下的人一个个被它缠绞活吞。
轮到阿蒲母女俩的时候,小丫头滚到尸堆里抄起一把刀就瞎砍,恰巧砍到大蛇七寸,崩出一道血口子。
大蛇被激起凶性,缠住阿蒲手脚勒紧。吃过人肉快成精的妖怪性子恶劣,明明一口就能吞下,但偏不给人痛快,硬生生勒断了女童的四肢。
阿蒲忍着剧痛一口咬住蛇七寸上的血口子不松牙,大蛇剧痛翻滚……
等尘埃落定后,她记得是一位白发的美丽妇人,把她从死蛇的缠绕里抱出来。其他人都被巨蛇发狂乱滚碾死了,阿娘捂住胸口靠在几丈外的树底下,惊恐畏惧地看着她,浑似她才是个伤人的精怪……
后来爹娘就不敢再抱她了,有几次跟着大人出去采野菜,一回头就只剩自己一人置身野林子里。
她那时候太小,磕磕绊绊、摸索着一身伤找回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自己迷路走丢了。
后来她就自己摸到祭场去,白发妇人收留了她。
没有祭婆婆,她早就死了。
男人接着说:“这块金子你拿走吧,在外好好的不用记挂我们。”
“仙门不用凡间金银,我用不上。”
男人就把金砖都留下了。
“看东镇那王猎户家儿子,也能知道仙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以后过不下去了就回来,家里现在有钱了,横竖能多备点嫁妆。”
阿蒲点点头走出堂屋,行了几步后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