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收拾一点细软就行,不需那般讲究,咱家娘娘可没那么娇气。”
“那件,那件提花小袄得装上,咱娘娘最爱穿它了。”
春梅提着食篓子走进殿的时候,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随侍在那位娘娘身边的大丫头白诺,正指挥着女婢将衣物装箱。
阳光如一汪金泉,从开着的门窗间流泻进硕大的凤栖殿中,停留在倚靠廊柱的女子身上。
女子背对着她,身着一袭简单又素雅的白色衣裙,鬓发只挽了个简单的髻,上面斜斜插着只简朴的木雕梅花簪,还有一串白珠花。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瞧起来十分孤寂。
春梅知道那是女子在为恭安亲王守孝,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知自己不过只是人微言贱的女婢,但心中仍旧忍不住的,对女子生起几分怜惜。
堂堂一国皇后无辜被牵,竟要远赴偏远地孤身去守皇陵,这其中无端多了几分凄凉和令人心寒的苦涩。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这位陛下却连一点旧情也不念,帝王家多是无情,想到这位娘娘之前受的恩宠,春梅又叹了一声,只道是物是人非。
若不是这位娘娘在后宫的风评一向是极佳,怕是此时少不了落井下石之人。
“娘娘”
她走上前去,刻意放轻了声音去唤女子,生怕见到一张满是泪水的容颜。
“主子差奴婢来给娘娘送点西瓜,说是足了月份,瓤红水多,娘娘定然爱吃。”
女子闻声,十分轻快转过身,裙袂在空中划过优美弧度,一张十分美艳的脸露在金泉中。
肤白如隆冬皓雪,眉弯若柳叶翩翩,一双形如桃花瓣的眼中盛满了笑意,半点儿也没有春梅臆想出来的悲痛和凄凉。
“是小梅子呀。”
她声音带着笑意,十分的轻快。
春梅:……
傅椋看着眼前愣怔的侍女笑了笑,飞快从她手中接过食篓,二话不说的就打开了笼盖。
里头红壤黑子的西瓜被切得薄厚正好,一片摞着一片地躺在白底青花的瓷盘上,随着笼盖打开,正散发出沁甜的果香来。
“呀,本宫上次就随口提了一嘴想吃西瓜,兰儿竟就给我备上了,还让你专程跑一趟给本宫送来,啧啧,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了那狗蛋儿了。”
胆敢将盛朝陛下叫做狗蛋儿的,这普天之下怕也就只有这位傅娘娘了。
春梅面色发白地听完这大逆不道的话,见瓜果送到,就急急忙忙告退离去,活像身后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傅椋见小姑娘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撇了撇嘴,随意从篓子里捡了块西瓜,就靠着廊柱啃了起来。
别说,这足了月份的西瓜吃起来果然很有滋味,又脆又甜,满口留香。
她咽下口中果肉,舔了舔染上汁液的唇,正准备再啃上一口时,身后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这又是哪一位来给她送行来了?
“听闻静安穷苦,你我夫妻一场,这殿中有什么用的上的尽管带走吧。”
含着几分柔意的耳熟嗓音让傅椋当下一个激灵,她提着没啃完的半边红壤西瓜转过身,正对上来人满含柔情的目光。
穆商言今日十分稀奇的没有穿黄衣,而是穿了一身极为素雅的白衣,他本就生俊朗非凡,剑眉星目,如今这般一衬更是君子翩翩,十分出彩。
但这位俊秀公子的目光,在落到她手中啃了一半的红壤西瓜上时,那面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晴转了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