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声音越来越低,末了几不可闻,若非两人离得近,年羹尧也未必能听得清她的话。
年羹尧明白她为何这般羞怯,这女子的小字,一般是出嫁后由所嫁夫君亲自取来。
两人虽已成婚,想必这姑娘尚未适应当下时景,他不由笑了笑。
年羹尧思量一番,想起这姑娘侧首抬眸间的一瞥,那盈盈秋水中的光彩,他心中有了计较。
俯身低头,凑到她耳边,他柔声低语道:“瑶,美玉也。华,有繁盛、光彩之意。”
说着,年羹尧轻笑一声,道:“夫人与亮工有缘,名皆同音,便取之瑶字,日后爷唤夫人——瑶华,可好?”
男人嗓音低沉悦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她的脸蹭的一下烧红了。
妈呀,这个男人太会撩人了!
苏瑶可不会服输,闭了闭眼眸,缓了缓思绪,她扬着小脸笑道:“瑶华?瑶华……”
呢喃两句,苏瑶看着年羹尧,欢喜道:“很美的小字,瑶华很喜欢。”
这姑娘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那股欢喜劲儿似是跑出来一般,年羹尧怔了怔神,心道它确实很美,会说话似的。
年羹尧正欲开口,忽然发现袖摆被人牵住,他低头一瞧,只见一只素白小手正挂在枣红色衣袖上摇着。
这姑娘仿佛高兴地忘了羞涩一般,年羹尧只觉自己的心也悠悠地荡了起来。
龙凤红烛轻跃,给这良辰佳时增添了几分旖旎。
男子笑着起身,一把将这姑娘抱在怀里,稳步走向早已铺叠好的床榻。
“啊!”
突然被抱离地面,苏瑶不由惊呼一声,随后她红着脸,微微阖上双眸,抬臂环上男人的脖颈。
花蕊破柳枝摇,一室良宵数不尽。
等夜深了,男人呼吸绵长时,床榻上的女子却在此时睁开了眼,那双水眸湛湛有神,哪有丝毫睡意,半分羞涩。
苏瑶看向身旁的男人,熟睡的他没了先前说话时,哪怕刻意压制依旧从眉宇间流泄而出的凛然气势。
那时她就知道不管年羹尧将来是何种作风,在这满人掌权的朝代,这家伙骨子里的傲气依然存在。
年羹尧弱冠年纪考中进士,可见他并非莽夫,他又在而立之年升为内阁学士,不惑之龄官至川峡总督。
雍正元年更是他的高光时刻,运筹帷幄平定西藏乱事,驰骋疆场平息青海之乱,加封太保,晋位一等公。
这家伙顺风顺水大半辈子,最后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又是他板上钉钉的罪证,呼啦啦地倒在半百之龄。
也许,权力向来腐蚀人心。
这个沉睡时尤带书生气息的男人,真看不出这厮日后的嚣张。
都说三年不改父之道,这家伙是康熙和雍正一手捧上去的人,帝王岂会这么快自打嘴巴?
且雍正那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估摸对这个得力干将忍无可忍方才问罪。
能把一届帝王逼到如此地步,这家伙有够厉害的。
幸好年氏族人并没有被牵连,仅免罪罢官,只原主一家结局最为惨烈。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苏瑶入睡前还在琢磨该怎样搞定这家伙,让他后期别作大死。
还有后院那群姨娘明日也要过来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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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初时分,夜空挂了几颗微弱星子,外头黑洞洞一片时,年羹尧躺在榻上睁开黑眸,按时醒来。
本朝入关前,年氏一族曾经被俘为奴,编入包衣八旗。
顺治十二年,年羹尧的祖父年仲隆考中进士,使得年家脱离奴籍,隶属于汉军镶白旗。
随后,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从笔帖式官至湖广巡抚,康熙四十三年,年大人以疾乞休。
为保家族繁荣昌盛,年家非常注重子孙后代的教育。
大哥年希尧身体不宜习武,他便精于医道、绘画和算数,从未懈怠。
年羹尧自小读书习武,三伏天里来来去去已是常态。
年羹尧半坐起身时,头皮忽然一痛,发辫似是被人扯住了,他偏头朝望去,只见身旁的女子紧紧贴着他,睡得正香甜。
帐外红烛,跳着微弱光线,年羹尧仔细地打量她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头乌黑云发洒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枕巾上,衬得那张红扑扑小脸,煞是可人。
只这姑娘睡姿,有些贪心。
她一手揪住男人上衣前襟,一手抓住他的辫尾,彷佛想把人握入手心一般。
年羹尧未曾多想,只觉这姑娘睡态有些不乖,怕是昨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