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夫人身着棣棠色祥云纹的半新褙子,挽着低低的圆髻,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发簪,打扮的极其素简。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薛家几位爷,老太爷不用说,致仕之前最高可是做到了礼部尚书的。
薛家的几位爷除了薛家二爷和那个未成年的老来子,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都是进士出身,且后面都算官运顺遂。
唯有薛娇父亲考了一辈子都只是一个秀才。
等他年纪入三十后,薛老太爷用了人脉让他去小县城为官,偏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反而在他手中出了影响不小的冤案,薛家老太爷花银子动人脉打点,好容易才保住他。
之后只好让他回京放在老太爷眼皮底下,薛家二老爷自此也只能在家里呆着了。
可以说薛家二房算是薛家的耻辱。
薛家二老爷又没本事,薛家二夫人也就没了体面。
男人没体面,女人也不好戴上体面的首饰了。
以免得来更多的耻笑。
即便薛家二夫人娘家豪富,当年更是百里红妆嫁到薛家来的,不缺那首饰银子。
门帘哗啦一声响,薛家二夫人进了屋,薛娇忙坐了起来,喊了一声“阿娘”。
然后嗓子一堵,接着眼眶一热,就哽咽起来。
“娇娘,莫哭!阿娘让我娇娘受委屈了……都是阿娘的不是!”薛家二夫人后悔的眼泪也出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对娇娘发那么大火!
偏她和娇娘起争执的事又被那贱妇传到了老太爷的耳中……
她这一生就只得薛娇一个骨肉,哪怕薛娇前几日是和她大闹,做母亲的哪会记恨自己儿女的?
何况,她娇娘并没有对自己这个做娘的大嚷大闹。
反而是自己将她狠狠的骂了个厉害。
如今见到薛娇这般模样,早就心疼不已了,几步走到薛娇的床边坐下,一把将薛娇搂在了怀里。
薛娇被自家阿娘抱在怀里,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起来。
她是真的被上辈子那悲惨的过往吓惨了,又气惨了,恨惨了!
还悔惨了!
见自家闺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子在剜薛家二夫人的心头肉一般,心疼的不得了。
不停的顺着薛娇的背脊,轻声哄她。
她还以为薛娇还是为了那静安侯府的庶子呢。
想到这里,她更是恨的不行。
也不知静安侯府那庶子给自家心头肉灌了什么迷魂汤,都出嫁了,还为了要和自己这个当娘的闹着要和离……
只是这种事,薛家二夫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事除了她自己和她的娇娘,谁也不能说的!
“娇娘啊,我儿,你别哭了!你哭的阿娘心都碎了!”
薛家二夫人见心肝肉哭的肩膀不停抖动,心疼的一把将她从怀里拉起,然后用帕子给她擦着眼泪。
只是心思转的飞快。
她家娇娘性子虽娇纵,却纯真无垢,没有半点心机。
而静安侯府那个庶子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
表面上看着倒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她见过几次,却觉得他的眼神很不纯净。
那种阴冷阴狠的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
还有他那亲母姨娘,就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否则也不会气死了静安侯原配夫人,霸着静安侯这些年,硬是没有让静安侯再往后宅纳小妾?
她娇娘虽是薛家娇养出来的贵女,却是个性子单纯的。
嫁人为妇了,还闹着和离,不定就是那庶子背着人使了什么勾当……
只是这也只是薛家二夫人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不好说。
即便是有证据,这样的事那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兹事体大,一旦传出去了,莫说她的娇娘,就是薛家所有姑娘名声上都不好听了!
娇娘年纪虽已十六了,她父亲也是个混账,可一直是她和她娘家兄嫂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她父亲不成器,自己也没有给她生个兄弟给她撑腰。
她这个做娘的,就绝对不能看着唯一的心肝肉做出了什么伤害她自己的祸事。
“嬷嬷,你守着姑娘的房门,我有私房话和姑娘说,莫让不懂事的小丫头子过来惊扰了。”薛家二夫人朝身后吩咐了一声。
站在她身后的是冯嬷嬷,她是薛家二夫人的奶娘,也是看着薛娇长大的,闻言神色一凛。
也没多话,福身一礼就出去了。
“娇娘,之前是阿娘的不是,吓着你了吧?”
顿了顿,薛家二夫人又仔细看了薛娇一眼,“但阿娘还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嫁的极好!
阿娘也派人去将军府打听过,世子对你很是维护尊重,你们现在又是开府建院的过自己小日子的……”
薛家二夫人语气依然坚决,薛娇却更想哭了。
上辈子也好,现今也好,也只有阿娘这样细细替她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