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日月间最英明的头曼大单于,决定要派兵攻打我们匈奴的宿敌,月氏国!”
“国巫占卜,明日午时就要发兵,我看见休屠王已经在清点兵马了!”
“月氏国?我们的太子不是就在那做人质呢吗?头曼单于突然发兵,太子怎么办?”
“想必大单于一定有他的办法,保护太子平安归来!”
单于庭内,各部落王族间见面时,议论的话题都从兰佩和小王子乌日苏的婚事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
年轻男人们的步伐不觉加快起来,已经领命参战的更是身着甲骑,挎箭佩弓,磨刀霍霍,做着临战前的最后准备。
距离单于庭不远的冶铁作坊里,从秦国逃来的黥面工匠们将鼓风器拉得呼呼作响,叮铛的敲击锻打声不绝于耳,燃烧矿石和淬火冒出的浓烟不断升腾,箭戟刀铤,这些战场上冰冷的杀人武器,正经过超高温的锻造,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配装给匈奴的铁骑兵团。
就在休屠王清点完人马和粮草辎重,准备在领兵台上歃血训誓之时,头曼的金帐内突然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冒顿的母阏氏丘林扶萝。
自从头曼将冒顿送去月氏做人质,几乎已忘了她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见这位久未露面的大阏氏面色枯槁,神情委顿,头曼不由地一阵嫌弃。
当年娶她,是受养母阏氏丘林氏胁迫的无奈之举,每当看见她,头曼都会想起养母阏氏在背后默默操纵一切的样子,令他心生厌恶,无法喘息。
因而当他称王,养母阏氏归西后,他与她之间的情分便再无须作假,唯一可做维系的,也只有已经立为太子的冒顿了。
大阏氏摇摇欲坠地跪下,连着给头曼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求大王收回成命!”
“收回什么成命?”头曼明知故问,语气中满是不耐。
大阏氏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泣诉:“我们的儿子,你这是在逼他受死!”
她加重了“我们”的力道,是在有意提醒头曼,冒顿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能这么对他!
“一派胡言!”
头曼不欲与她多啰嗦,挥挥手就要左右侍从把她赶出去。
“放开我!”大阏氏一边挣扎,一边厉声控诉:“头曼!想当年,我生子难产差点一命归天,你得了这个长子后发誓定会立他为太子,冒顿自小聪慧过人,你亲自教他挽弓骑射,舐犊情深,后蒙恬犯我匈奴,冒顿为了护你撤离诱敌深入,拿自己的命去为你争取时间,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忘了吗?!如今,你竟为了那个狐媚的女人瞎了双眼,要置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死地!你于心何忍,良心何在?!世人都说,虎毒尚不食子,你的心,简直比豺狼都坏,可怜我儿冒顿,竟有你这样恶毒的父亲!”
大阏氏原本并没想对头曼说出这一番话,可当她从他的眼里看不见丁点父子旧情,只有满满杀意时,已然心如死藁。
当年对秦一战狼狈北逃的耻辱,是头曼绝对不可被提及的逆鳞,大阏氏为了护子竟口不择言,已远远超出头曼所能忍受的极限。只见他黝黑的面孔霎时涨成了绛紫色,全身气得不住发抖,厉斥道:“大胆!我看你是疯了,竟敢如此污蔑本王!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子拖下去,仗嘴五十,仗到她说不出话为止!”
毕竟是匈奴国王的大阏氏,侍从听令后没敢使足劲,只做样子把她往帐外拖。
大阏氏却拼命反抗,一抬眼,她看见了躲在头曼王座帷帐后的那个女人,伊丹珠。
都是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原以为她不过年轻气盛,只要自己隐忍退让,便能换取一时太平,岂知她长了一张娇媚柔弱的脸,却是蛇蝎心肠,到最后,竟连冒顿都不放过!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大阏氏像是突然发了狂一般,抽出藏在靴筒内的匕首,朝那嵌金丝的青白帷帐猛扑过去,要杀死那个女人。
伊丹珠的嘴角噙出一丝冷笑,定定地看着她的癫狂,不等她心中默数到三,一只箭簇带着十足的力道,已直直朝大阏氏的心口|射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大阏氏陡然扑倒在地,喷涌出的鲜血瞬时殷透脚下的罽茵。
见地上的女人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伊丹珠这才志得意满地从内帐走出,扭动着轻盈的身段,从头曼手里轻轻取下弓矢,糯糯地安抚道:“大王,何必与她动怒,小心伤了自己的身子。”
大阏氏既死,冒顿的母族势力已被彻底翦除,伊丹珠知道,自己在少了一个眼中钉的同时,将更加没有退路。
“贱人,死不足惜!拖出去草草埋了,不得厚葬!”
头曼冷冷瞥了眼匐在地上的尸体,甩手走入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