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贪贫困寄宿生补助段考后就发了下来,邕建基金的助学金在12月初的时候也发到手上。莫半夏终于可以不用再装咸菜到学校打白饭吃了,甚至隔一天,还能加一次荤菜。不知是冬天到了,还是营养加了,莫半夏那黑黄相间的小脸慢慢变得白晰,下巴处也慢慢有了点肉肉。
元旦放假时,莫半夏破天荒的花钱坐车回家,因为要挖马蹄了。用奶奶的话说,与其将时间花在走路上,不如早点到家,多挖点马路、多削点马蹄,那钱就回来了。
只是,这回在家等待她的,却是因为缺钱而渗入到骨子里的绝望。
当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人,带着四个穿着黑夹克,戴着墨镜这些黑社会标配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时,莫半夏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出现了。
莫爷爷拉着脸,水烟袋抽得嗒嗒响,额头的纹路能夹死一排苍蝇,莫奶奶挨在门边,抿紧了唇,眼神空洞。
“怎么的?还差八千元,不还了?路,您老人家都走了99步,还差这一步?”啤酒肚吐出烟圈,肥硕的手指上四个黄金戒指闪亮刺眼。
“不是不还,是没法还,今年早稻没收上来,晚稻没法种下去,我们这老老小小的连口粮都欠着。能不能通融一下?明年再还?”
“今年都收不起稻子,明年你就能收了?你们这一家子只会一年比一年难!当初的事闹得人家饲料店老板都跳楼了,孤儿寡母这十年来日子不比你们难过?现在人家儿子也得读大学了,不过是想拿回来原本就属于人家的钱,你们还好意思拖三拖四?我们既是专业的收债公司,接了这个单,就要完成这个活。给你们三天时间,不拿钱,你家的牛、猪、粮我们找买家来买,那可就不敢保证价格了,毕竟人家要出路费,也要有赚头。”啤酒肚半点不怜悯,三角债欠得她婆娘家家破人亡。虽然没这事,他老婆也看不上他一个混混。
“我们自己把牛卖了清帐!”莫奶奶想起当初的惨烈就叹气,其实能给十年的还款期已经够够的了。
“她奶,卖了牛,咱明年种不上田就喝西北风了!”莫爷爷还想垂死挣扎,老黄牛是这家里唯一值钱的财产。
“不要卖我的小黄,爷爷你把母猪卖了吧!”莫半夏顾不上害怕,她从五岁时开始学放放牛,小黄从一岁多的小母牛开始到现在七岁高龄,陪伴了她整整七个年头。
这头老黄牛对她的意义,与其说是一头牛,不如说是一个伙伴。听孤独的她自言自语,陪伴了她整整七年。小黄甚至能听懂她的话:一声‘小黄不要吃禾苗,’老黄牛就能忍住诱惑放弃鲜嫩欲滴的禾苗,只啃田边又老又涩的草;一句‘小黄过来,我要爬上你的背’,老黄牛就会自动的走到高地附近,让她可以轻松的坐在牛背上。甚至调皮的她,曾试图从老黄牛的角爬上她的背,老黄牛保持着抬头的姿式,当她爬到一半,爬不去准备摔下来时,老黄牛立即卧倒,避免了她摔伤。而她,总是每天都将小黄喂得饱饱的,牵它到水草鲜嫩的地方,缺草的冬季,扯菜园的野菜给它加餐。一直到现在,整整七年,早已是形同家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