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句报官,也不是头脑发热乱嚷的。
清殊细细想过,高门世家大抵藏污纳垢,却要维持表面光鲜。
曲元德到底算个有体面的官儿,也需得在乎官声。如若他敢伤她姐姐,那她也不会客气,大不了鱼死网破,冲到衙门告他一状。即便事后他颠倒了黑白,但人们心底总会烙下印记,试问一个能把小女儿逼得逃出府报官的爹,得是甚么狼心狗肺的畜生?
如若曲元德没做伤害姐姐的事,那她也留一线,就当顽皮淘气跑出府玩,且又能敲打敲打他。
清殊计划的十分完美,只是出师未捷,千算万算忘了自己这辈子是个娇小姐,生下来就没走过多少路,出个远门不是坐车就是坐轿,脚后跟嫩生生。
溜下菜车没走多远,只觉脚底板生疼,像磨出血泡子。
没等她脱鞋细看,背道而驰的那辆菜车突然被一群人拦住翻找菜筐子,依稀听到卖菜婆子说“……并不曾看到有个姐儿啊……”
清殊心下一凛,转瞬便明白这是府里的人找来了。
顾不得脚疼,她拿出上辈子跑八百米的速度往反方向跑,后头有机灵的人发现了,大呼小叫地跟了上来,清殊一刻也不敢停,鞋都跑飞了一只,直往正阳街外冲去!
她人小腿短,仗着身子瘦弱轻易钻过人群,这才拉开一小段距离,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见后面急促的脚步跟了上来!
“四姐儿!回来!不许跑!”
“回来!”
……
路人看热闹似的让出一条道,更便于他们的追捕!
清殊心下一慌,脚底板也突然升起钻心的痛,一时不察,“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呜!”清殊痛得发出一声哼哼,可是身上的疼痛却抵不过心底的拔凉,后头脚步纷至沓来,眼看就是要被逮回去了……
又急又痛又气恼,想着姐姐还在受罪,又怨怪自己不得力帮不到她,霎时间,种种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她趴在地上不想起来了,鼻子酸的厉害,眼前也被一片朦胧泪水笼罩。
可是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
“哭甚么哭?”
有人语气粗暴,动作却轻柔地把她拎起来!
清殊懵懵懂懂一回头,眼眸里倒映了一张俊美的少年脸。
“怎么是你啊……”她还带着哭腔。
晏徽云冷哼一声,“怎么?还不乐意是我?”
后头的家仆适时赶了上来,却不敢造次,派了个管事结结巴巴道:“……啊……这位爷,这是我家府上的四姑娘,一时淘气跑了出来,还请爷高抬贵手,让我们将人带回去。”
“少放屁,便是你家姑娘淘气,也没有把她逼成这样的道理!”晏徽云眼底戾气横生,又扫过清殊红着眼圈,光着脚的可怜样子,眉头皱得更紧,“还有你,你一个小丫头乱跑甚么,被拍花子的抓去了,你哭都没得哭!”
生怕他真把自己交出去,清殊立时抓住他的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告起状来,她还在抽抽噎噎,怒气倒是十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原委说清楚,“……就是这样!我才不怕甚么家丑扬不扬,大不了不姓曲!他们欺负我和我姐姐,不许我去告状的!您可一定要帮我!”
话音刚落,晏徽云后头的马车里同时传来两道声音。
“曲府?!”
“欺负谁?”
清殊一愣,这才发觉有旁人在。
“哼,你们曲家真不错,哥哥认不出妹妹,父母打压女儿。”晏徽云说话毫不客气,一扬手便掀开车帘,反手又把清殊抱了上去,冲她抬了抬下巴道,“里头那个呆子是你素未谋面的亲哥哥。”
同一时间,其中一人急急探出身来,正好与被送上来的清殊四目相对。
“你是……殊儿?!”
男子神情惊喜,反倒令清殊不知所措了片刻,细看这人俊朗又熟悉的五官,她心下渐渐有了答案,这想必就是出差刚回的亲大哥,曲思行。
曲思行又是关切又是喜悦地连连问了许多问题,清殊还没来得及答话,里头袁兆的声音横插了进来,说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她姐姐罢。”
晏徽云也不耐烦地推了曲思行一把,“先上车,没见小丫头光着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