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书并不知妹妹已经和陆长舟见过的事,待回到客舱,单独嘱咐楚橙:“这位陆小侯爷别看那张脸生的好,性子怪的很。他好洁,还不喜女子近身,在汴京不知多少女郎为他伤心,你离他远些。”
他说这番话,是担心妹妹对陆长舟生出别的心思,毕竟陆长舟那张脸……太招人了。
而且他来扬州前还听闻,陆长舟时日无多,陆家有冲喜之意,但冲喜人选肯定落不到妹妹头上。妹妹身体本就不好,哪有两个病弱互相冲喜的。
说白了,他怕妹妹被陆长舟勾去,伤心。
可惜他多虑了,楚橙对未来夫君的要求,其一就是必须身体康健。若像陆长舟那样时常以白帕掩血,说不准活的还没她长,怎么冲喜呢。
楚橙乖乖答:“知道了哥哥,我不乱跑尽量避免与他遇上。”
船只顺风而行,扬州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只是这一晚,楚橙才睡下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变成了后宫之主,身着正红嫁衣头戴九翟凤冠,面前摆了一杯毒酒。
“皇后娘娘,安心去吧。”一个太监双手奉上毒酒,恭敬道:“乌斯使臣酉时动身,再不快些便该耽误吉时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年轻帝王走了进来,面色漠然:“皇后莫要怪朕,朕登基半载,北有关西七部虎视眈眈,南有乌斯,更遑论还有一帮搅弄朝堂风云的老臣,如今大周内忧外患齐聚,风雨飘摇。”
“与乌斯这一战打不起只能议和,既然乌斯王想要你,你便去吧。是我周元烨无能,护不住你!”
亲手奉上一国皇后的事太窝囊,皇帝不甘心让乌斯人如愿,为了战事又不得不妥协,只能赐死发妻,将尸身送过去以全大周脸面。
一旁宫妃模样的女子泣涕涟涟,“姐姐,安心去吧。蕴儿作为您的亲妹妹,会照顾好陛下。”
紧接着,两个太监上前制住她,毒酒入喉,锥心之痛袭来,她的尸身在泼天雨幕中被抬上了花轿……
楚橙被惊醒,屋外滴答滴答,又下雨了。
她猛地从榻上起身,只觉周遭空气稀薄,心口不适逐渐强烈,甚至不仅心口,五脏六腑也有撕裂般的疼痛。
这是心疾又犯了。
还好惠娘眼疾手快,端过汤药喂她喝下,又唤人去请大夫。
不过惠娘才出声就被制止了,“不用。”随着梦境消失好像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楚橙缓了缓,说:“好多了。”
话虽如此,但楚橙颤抖的双肩暴露了她的慌张。那个梦带来的恐惧,远非过往十七年经历所能及。她强迫自己冷静,慢慢回忆梦中的一幕幕。
皇帝周元烨,亲妹妹蕴儿,乌斯王……她成为皇后被赐死,亲妹妹和皇帝双宿双飞了?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楚橙虽远在扬州但因外祖母常说汴京的事,对朝堂也有三分了解。如今平宣帝有四个儿子,大皇子周承安被立为太子,周元烨排行第三,乃茵妃娘娘所出。有太子在前,周元烨怎么越过太子继位?况且她身子弱,皇家又岂会挑选她做儿媳?
她问:“惠娘,楚府可有叫蕴儿的姑娘?”
因要去汴京,惠娘前几日就把楚府情况打听清楚了,“有,是您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十六,怎么了?”
楚橙心里发慌,这莫不是一个预知梦?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下定论还早,还是等回京看看楚蕴和三皇子样貌再作打算,毕竟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一路无话,船只很快就出了江南六州。青瓦白墙,水乡小桥飞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广阔原野和苍茫高远的天色。
这一路,楚橙没怎么离开房间,直到到达太康,船只靠岸补给,楚行书问他想不想去太康逛逛。
这么久闷在船舱里,楚橙确实倦了。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她一直睡不好觉,心想正好下船找座庙拜拜。兄妹二人刚下船,猝不及防遇上陆长舟。
他今日身穿青色银纹卷袖直缀,腰挂环佩,手中漫不经心旋转一把折扇。清隽不失文雅,颀长身量自带威仪,面色不若几日前苍白微微有几分血色。
“陆小侯爷。”楚行书礼数周全,楚橙也紧跟着行了个万福礼。
陆长舟微微颔首,与楚行书寒暄几句才说起今日目的。原来他有位姨祖母寡居太康,此番奉祖母之命接她去汴京。
只这么匆匆一面,两拨人很快就分开了。
太康有座前朝所建的佛光寺,据说□□当年乱世起家,败战连连之际途径此处,弃刀戟入寺算过一卦,自那以后大周军队势如破竹直抵前朝都城,长此以往民众纷至沓来香火极为鼎盛。
楚橙进入佛光寺,因人来人往不小心撞到一位老夫人,楚橙忙道:“抱歉夫人,可撞疼您了?”
对方年纪不小但精神矍铄,抬眸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答:“无妨无妨,我老婆子身体好得很,不碍事。”
这位老夫人就是陆长舟的姨祖母赵氏,她笑着同楚橙告别,步子飞快一路来到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