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惟仁离开,冯让禀报入内,元澈让他进了来,问:“都处理干净了?”
冯让应了声是:“按殿下的吩咐,处决蒋弘济后,反抗欲为其报仇的,也都一并处死了。殿下料事如神,他帐下那些世族大家派来的人,没有一个为他张目。就连他带在身边的小儿子,都不敢言声呢。”
元澈点点头:“先收押着罢。有无陈留王氏的人在里面?”
冯让道:“有一个,王定,还是王安的亲弟弟呢。”
“那王安倒是极稳的人。”自己的亲弟弟虽然涉嫌其中,但王安那天居然只字未提,如今看来倒有些顶级豪族子弟的气度了。相比较下,崔氏两人的处事方式倒显得过于稚嫩了。元澈将手中的玉佩穗子甩了个来回,道:“明日带着王定去台城,把人放了,剩下的人继续扣着。”
虽说其他世家子弟最终也要放,但王家毕竟是率先表示合作的人,自然要作为典型,为其他世族树立榜样。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大部分人都在观望,谁赢他们帮谁。
崔惟仁从吴宫出发后直赴台城,此时崔道成已得了消息,在公署内一处隐蔽阁所等候。两人虽非亲兄弟,但亦有同族之情,相见不免感慨一番。如今东朝势力渐渐抬头,乃是有目共睹,能在如此危急之时转身再选择一次阵营,已经是天赐良机。
崔惟仁叹道:“我原也想随蒋家一搏富贵,但太子封宫危机之时,蒋弘济竟然自己率他人出逃,独独令我身陷吴宫,去做那得罪人的事情。未免也太轻贱了我,轻贱了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原本在本朝立国之出为汉人世家之首,但奈何那时的当家人与太子不睦,最后反遭清算,九族悉数诛灭,只留得一脉在他国卑微苟活。如今崔氏虽受重创,但势力复起,也得了一方重镇之位。后人引前人故事为鉴,对如今的魏国太子的态度,也不敢过于强硬。
崔惟仁将此行目的与崔道成说了,又道:“如今周都督那便也有与东朝联姻的想法,还望族兄明日便速速前往上庸,请武陵侯速派援军前来。至于联姻一事,我知武陵侯本就有些意思,只是如今有周都督逼迫太子在先,我们这边倒不好在太子身上使力了。”
崔道成知道自己为人刚强,处理事情不够柔缓,因此继续听崔惟仁分解道:“历来选太子妃媵,皆是先选女侍中。如今女侍中遴选在即,薛家已经将自家女儿的名册递了上去。好在从上庸走子午道入京颇近,武陵侯若真有此意,此事速不宜迟。”
崔道成点头应是,最后问道:“如今宫内情形如何了?蒋都督他?”
崔惟仁回想起那个四方盒子,眉头死锁,连连摇头:“很可能已经没了。其余人尚不知消息。”
崔道成倒吸一口凉气,亦点头道:“没有消息也是好的。依你所言,太子下手应当是有分寸的。”
此事因多人而起,以一人而止,太子那边应该也有到此打住,不再深究的味道。将两方的缓冲空间拉扯到了最大,对薛家依旧保留着一线宽仁。
崔惟仁最终与崔道成辞别,一行人从建邺东出发,准备先至京口,最后至曲阿,句容。走到官道一处歇脚之地,崔惟仁终究打开了那方盒子。一时间,他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忽然呕逆不止,吐了一地青黄。
他明白,太子的拖延已经安稳渡过了最凶险的时候,而现在,真正的清洗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