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静所说她对吴晨“有点”喜欢,乍看上去,是喜欢的程度不深,可是这个“有点喜欢”却是林静爱情心理的一种真实反应,也是“大龄单身女”的一种典型爱情心境——年龄越大,越难彻底地爱上一个人,或者说越需要巨大的勇气去爱一个人。
经过下午与吴晨的深入交流,林静感觉轻松了许多,她盛满各种消极材料的思想压力锅,因为排出了不少多余的气体而显得稳定起来;她终于大致上毫无保留地把过去的感情经历向吴晨一一说出,她曾经把这些经历看成她的缺点,担心说出口后吴晨是否还能继续喜欢她,因为太多的伤痕和不安全感早已使她的爱情背上沉重的外壳;在她鼓起勇气与吴晨分享自己过去最隐秘的感情生活时,吴晨的反应没有让她失望,他显得毫不介意,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我。
可是她的思想压力锅,从二十四岁一路发展到三十六岁,里面的消极材料早就不止一例,它们合起来源源不断地制造着烦人的噪音、扰人的气流;它们又因被反复加热与放凉,如今早已变成一锅深入底味、顽固无比的浓汤。
这锅浓汤,首先以“消极悲观”的心态作为底料,好比炒菜时放的盐,直接决定着汤的底味。一个人一旦消极悲观,害怕失败,不愿承受失恋的痛苦与风险,那么她就很难真正去爱一个人;如果说“消极悲观”是盐,那么“感情期待值”就如同味精,有些人恋爱一开始就想看到明确的未来和希望,如同加入味精后马上就想尝出鲜味一样,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能真正享受到爱情的甜美与幸福。
有些人年纪越大顾虑越多,总想找对自己更有利、更少受伤害的时机去喜欢,可是自信心的逐渐流失,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又联合起来阻止她们勇敢地追求爱情或轻易接受别人示好。带着这样的矛盾心态,能品尝出爱情的美味才怪!
严重时,有些人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谈恋爱,因为真正的爱情从不宽容,它会唤醒一个人的占有欲、控制欲、疑心病,并勾引出一个人的狭隘、自私与敏感。林静在“身份认同”上的犹豫不正是这种复杂心态的体现么?难道它不是给吴晨和林静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痛苦么?
经历多次失败后,有些人很难再去喜欢一个人,因为已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
付出了所有力气,刚刚经历从陌生、到熟悉、再陌生的痛苦过程,如今又要从头开始,谁又能毫无顾虑地再来一次呢?让苦读一年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休息半个月后再去高考一次,有些学生恐怕会因此发疯吧。同理,全力去爱的人,失恋一次就犹如爱情被宣告死亡一次,多次往复循环后,谁又能毫无违和感地再来一次呢?
所以,当林静说“有点喜欢”吴晨时,实际已是“喜欢”他的意思,因为它只是消极心理面前的一个缓冲、一个借口而已。
最终,经过一次深入交流后,林静决定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因为她觉得吴晨是真的喜欢她,会迁就她、包容她,而她自己也下定决心去改变。可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一旦决定为爱情改变自己,或牺牲自己的某些习惯去迁就对方,她对另一方的要求必然也会水涨船高。这既是人的本性,也是林静爱情的心理属性的一种真实反映。离她越近的人,她越在意,越要求高,而离她远的人,她反而能礼貌宽容,尽管林静嘴上不承认这一点,可是她对吴晨确实已“高要求”起来。
与林静的坦诚交流,对吴晨而言,只是他攀登爱情高峰时的一次小憩。与林静交往以来他实在累得很,既要工作、也要逆向法辅导英语,既来回奔波消耗体力,又因恋爱过程中大多数人都会遇到的精致的受罪而精神疲惫,所以,这次停下来的稍事休息、交流以后的思想的融合一致,真使他精神为之一振,仿佛使用过的电池被再次充满电一般。
与女性思维常常盯住细节不同,男人的思维往往大线条、注重大方向、大局观;吴晨趁热向林静描绘他们美好的未来生活,他觉得彼此都不小了,谈一谈也无妨,可是林静却掩饰不住地露出了迟疑与矛盾的脸色。处于和解的气氛中,吴晨对此虽不介意,却也引起他细腻的思考,一种转换成女性思维的思考。林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他简单地把林静看成诗与歌的华丽结合,因为男人往往以貌取人;现在却发现她是一件八零年代与零零年代的混合制成品,既前卫又保守,既时尚又落伍,既想特立独行又顾虑重重。对这些,吴晨毫不介意,无论林静怎么样他都喜欢,只是他开始朦朦胧胧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驾驭这种爱情的能力。
“晚上吃什么呀?要不我给你做葱油饼怎么样!”不等吴晨回答,林静就做好了打算。
“好啊,还从没吃过你做过饭呢!”
于是,吴晨幸福地看着林静和面、揉面,享受着她为自己所做的第一顿晚餐。
林静兴致很高,很快便将醒好的面等分成一个一个的小面团,擀成薄片,撒上葱花,合上后又反复碾压,最后在平底锅里倒上香油,煎完一面再煎另一面,第一块葱油饼就这样做好了。
“怎么样?”林静边问,边期待地看着吴晨。
“不错,好吃。”吴晨很快便吃完。
林静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做第二块葱油饼,实际她的表情已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因为低着头,吴晨并没有注意到。
“第二块也熟了,要不要先吃?”林静继续问吴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