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死过人阴气重,能抵消些许煞气,等孩子长大了再做定夺。韦策便将她关在冷宫,也未赐名,派了乳娘宫女太监各一人过去照顾她。
宫闱秘辛鲜少人知道,但陈越进宫前对皇宫各处做过详细调查,这些她是知道的,所以在看到那孩子以及她脖子上糊在泥巴里若隐若现的胎记时,才会联想到翠屏阁中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公主。
“原来如此。”陈越道。
太监和宫女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又谄媚道:“小小心意,还望大人收下!”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小荷包呈上。
陈越冷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打量了片刻轻轻笑了,接过荷包塞进袖口。
“那大人,您看这事?”
陈越严肃地训斥道:“再怎么说也是个小主子,将来还是要呈给皇帝定夺的,被你们作践成这般……即便咱家不开口,被旁人发现你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带回去好生洗洗吧,莫再让他四处乱走了,万一冲撞其他贵人……”话里不乏提点。
两人明白这事算是揭过了,小鸡啄米般点头道谢,心想这大太监收了银钱还挺大度,对小孩的态度好上许多。
小太监弯下腰,伸出双手作出怀抱状,笑嘻嘻哄道:“小主子,跟咱家走吧,回去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咯!”
小孩儿瞪大双眸瞅瞅陈越,在看向小太监时好似看到什么妖魔鬼怪,又朝陈越身后躲了躲。
陈越摸摸她的脑袋道:“跟他们回去吧,放心,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那话语好似有安抚人心的魔力,小孩儿一步三回头看她,许久才艰难地憋出三个字:“来……看……我……”
陈越笑了笑。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孩童的手,陈越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的却不是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而是借刀杀人,她的恻隐之心少之又少,这孩子即便再可怜也是韦策的血脉,若是能将她培养成能替她开路的复仇利刃,在韦策心窝子狠狠戳上一刀,那场面……
陈越垂眸,敛住眼底的阴暗疯狂。
御书房,暗香缭绕。
韦策端坐在龙椅上,视线停驻在洪福儿呈上来的折子上,底下洪福儿有条不紊禀告着陈家一事的调查进展,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应该是一夜未眠的缘故。
“据奴才的属下粗略清点,陈府阖府上下无人幸存,陈家老爷也不知所踪。”正说到陈家被灭门的蹊跷之处时,韦策打断他。
“此事你莫再追查,说说陈家的账目吧。”
洪福儿心底一惊,冷汗从脑门处冒出来,心思电闪已想通部分关节,他躬了躬身佯装不知情,镇定道:“此次查没的陈家家财中,有白银一千万两,铺子七十五间,良田千亩……”
陈家灭门一案皇帝果然插手了,那他基本可以确定两拨人其一就是皇帝,毕竟突然查抄陈家的决定只有皇帝与少数人知晓,而陈家人的死法……只有皇帝那帮训练有素的暗卫才能做到将人一刀毙命!
皇帝显得很高兴,大手一挥让洪福儿即刻将抄没的家财充归国库,并让他继续清点陈家的账目往来,准备将陈家的渔运产业收归国有。
“陛下,那告发陈家的陈越……该如何处置?”鸟尽弓藏,洪福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将人提到明面上想探探皇帝的口风。
“赏,重重有赏!”韦策道:“人不是在贵妃那伺候吗?找机会提拔提拔!”
他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得到陈家的家财,若是无陈越告发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用这笔钱填补空虚的国库,更无法借此机会看清楚手底下的牛鬼蛇神和各宫动向。
洪福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心里叹了句君心难测。
富贵险中求,对于位高权重的当权者们来说,一条命就是一句话的事,陈越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阴曹地府门口走了一遭,可洪福儿却明白他这步棋走对了。
禀报完要事正欲离去,皇帝叫住他。
“你认为,陈家站了谁的队?”皇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桌面,神色莫测盯着他瞧。
洪福儿想说可能是皇后,也可能是贵妃,亦或是两边都逃不了干系,话到嘴边却溜了个弯,道:“回陛下,会不会是前朝遗臣?”他目光疑惑地抬眼看韦策,用的虽是疑问句,不妨说是一种试探。
皇帝瞟了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拍着御案道:“知我者阿福也!”
伴君如伴虎,此刻洪福儿已一身冷汗,他不敢随便揣测圣意,却也能根据朝中情势猜出皇帝为维持朝中平衡,贵妃和皇后暂时动不得,而那前朝遗臣,便成了这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