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感觉有些不对。
他抬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只觉眼底恍惚,视线中仿佛又有花瓣落下,舞台中央翩然舞动的人在抬腿的刹那分作数个,又在下一瞬合在一起,她衣饰上的装饰显眼无比,放大又缩小……
裴缙猛地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坐在他对面的荆纭反应更大,他伸手扣住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子衣襟,咬牙道:“你们竟敢下毒!”
下毒?
荆缙一愣,他这是中毒了?
他匆忙扫视一眼,这才发觉原本吵闹的灵秀楼不知何时开始安静无比,底下的客人皆是浑身酸软的扶着桌椅,一双双或惊疑或恐惧的目光看向中央忘情舞蹈的女子,再不见一丝痴迷。
被荆纭抓住的女子连连否认,都快要哭出来:“殿下明鉴,奴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您下毒啊!”
一连串“扑通”声响起。
荆缙回头,只见跟随他们出来的侍卫软倒在地,拔出一半的剑摔在地上,狼狈无比。
他忽地响起那女子说的“庄主”二字。
难道这是……浮云山庄做的?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像是知道没人能开门似的,三声过后,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一个身着浅紫衣衫的男子缓步走来,白折扇哗啦张开遮住他的唇角,露出一双桃花眼来。
他执扇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不似女子般柔弱无骨却无端叫人移不开视线,声音与楼下的铃声相和:“草民见过二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庄主无意得罪二位,特叫草民来为二位殿下解毒。”
他扇沿轻抖,继而轻缓的合上。
一阵奇怪的异香在包间内弥漫,还未溢出窗外就消散了。
侍卫纷纷起身,刹那之间紫衣男子后退一步,木门轻阖,荆纭狠狠一锤桌子,震得酒盏都抖一抖。
“真是好大的胆子!”
荆缙:“皇兄,你看。”
荆纭低头,一怔:“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见一巴掌大的深色小盒置于桌面之上,盒子样式古朴,在紫衣男子进来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放下的,甚至于他站在门口,一步都未踏入过。
荆缙瞥一眼荆纭,见他神色警惕,便明白他是怕上面有毒,思及盲医等人的身份,自己探身将盒子拿了起来,打开的瞬间,顿时惹来一阵惊呼。
里面竟是一个同盒子差不多大小的夜明珠,晶莹剔透在盒内散发着幽荧光芒,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荆纭都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在夜明珠侧,还有一张纸条,写着无意冒犯赔罪云云,可谓是给足了荆纭的面子。
如此厚礼,荆纭脸上的气瞬间就消了下去,他从荆缙手中拿过盒子,竟是自己亲自收了起来。
一楼,红胭腰肢缓摆,轻轻一跃,整个人如蝴蝶一般飘然而落,大片大片的花瓣炸开,等花瓣落地,台上哪还有那火红的身影,只有吟唱似的轻柔女音在楼内回荡——
“铃一响,海清河晏;铃又响,时和岁丰;铃再响,天下太平。”
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今晚交了大价钱来看花魁演出的人气个半死,可他们现在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谈何去找人问个清楚?
几乎没人去管红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几个书生在的圈子,对她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鸨母钱妈妈亦是吓个半死,偏红胭自舞台上消失之后还回来找她,她却连冷脸都不敢给她看,讪笑着等她吩咐。
红胭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亲密的拉着她的手:“钱妈妈,接下来还得麻烦您招待下那些人呢,过个两三天他们身上的毒自然就消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先记恨奴家,还是先要将气出在灵秀楼上……”
她以袖掩唇轻笑,眼尾殷红:“妈妈不要生气,想来妈妈背后的人总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对了,妈妈也在担心楼内的丫鬟姑娘吧,放心,奴家下毒专挑了人,妈妈的身体啊,健健康康的呢。”
钱妈妈被她气的直倒吸气,被她握住的手都在抖,却不得不笑着道:“妈妈我真是没想到红胭姑娘如此厉害,不知红胭说的庄主是什么人,能否与妈妈说说。”
红胭莞尔一笑:“自然是说得的。庄主胸有沟壑,天下之事莫有不知,妈妈若是见到了庄主,定然也会喜欢她。”
钱妈妈心中冷笑,她若是见到了,别说喜欢,该恨不得一刀捅死才是。
何况这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钱妈妈颇为心累,左右拿她没办法,就存了赶人的心:“红胭想来也完成了你家庄主的任务,妈妈就不强留你了。”
赶快走,省的她看了心烦。
谁知艳丽女子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惊讶万分:“妈妈说的什么话,奴家是灵秀楼的花魁,怎么能走呢!”
这竟是还要留在灵秀楼做花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