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板,先来份大拼盘!”
刚走进“刚子海鲜烧烤”店,阮林就大着嗓门喊了声。
这店不大,两边摆了八张桌子。人要是多,得到屋外坐。
季怀邈跟着阮林走进店里,没想到老板从烤炉后面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俩。
“哎哟,阮林老弟啊,快坐,坐。带朋友来啊?啊,这朋友没见过啊。”
阮林选了张靠门的桌子,示意季怀邈坐下,然后跟老板说:“嗯,这我哥,前一阵子才回津连港,你是没见过。”
老板给他俩拿了餐具过来,阮林指着墙面上贴着的菜单,拿起桌上的纸和笔,拔开笔帽叼在嘴里,冲季怀邈含混地说:“你说我记。”
这架势跟服务员似的,但其实阮林是今天的客人,请客的是季怀邈。
季怀邈笑着把笔帽从阮林嘴里揪掉:“你安排吧,你主场。”
早先季怀邈让阮林选吃饭地方,阮林就问他是不是已经对津连港的吃食不咋了解了,季怀邈也不装,直接说是的。
于是阮林就把这家他吃了好些年的宝藏馆子推荐了。
这店开在市西区的一个小区侧边,要不是阮林带着,季怀邈自己找起来可真要费劲了。
阮林唰唰地在本子上写着画着,完工了起身去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眼,说:“嚯,今儿不是你付钱吧。”
阮林笑得很大声:“这吃不穷我哥,你快做吧。”
回到位子上,阮林问季怀邈:“这环境你还能接受吧?”
季怀邈笑起来:“哎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接地气了?”
阮林摆摆手:“我就瞎客气下。这家味道真的好,想带你来尝尝。”
“好啊,以后我在津连港,跟你混。”
阮林摸摸脑袋,不多会儿,他进门叫的那大拼盘就上来了。
盘子是真够大的,季怀邈只在西北吃大盘鸡的时候遇见过。盘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海鲜,虾爬子、黄蚬子、蛏子,还有扇贝、生蚝、鲍鱼、小章鱼。
看着都是新鲜的,阮林把盘子往季怀邈那边推推,又跟老板要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季怀邈比了个赞:“这一大盘,可太硬了。”
阮林嘿嘿直笑,递了双快递给季怀邈。季怀邈刚想下筷,瞟了眼旁边的桌子,那一大罐扎啤看着挺带劲,他转过头问阮林:“喝点儿不?”
阮林顿了下:“我还以为你不能喝呢。”
“我明天还休息,没事儿。”
啤酒倒进杯里,季怀邈端起来,看向阮林。
这会儿店里人多起来了,嘈杂声四起,阮林知道季怀邈要跟他讲话,但环境越吵,他的听力就越差。
阮林往前倾身,微微转了下左脸。季怀邈看到他的动作,清清嗓子,也往前送了送身体。
“扣子,来,我敬你一杯。回来这么些天,一直在麻烦你,真的是感谢你。”季怀邈加大了声量,阮林听起来确实没费劲。
阮林笑着跟他碰杯:“怀哥,真别客气,都是邻居,互相搭把手,应该的。”
这家的酒不像是生产线上量产的那种,喝起来挺醇厚,口里带香。季怀邈敲了敲杯子:“这酒不错。”
烤串滋着油,老板举着一大把串儿,放到铁盘上,不放心地又问了句:“你俩能吃完么?”
阮林扬着下巴瞅了老板一眼:“你等着看吧。”
海鲜又嫩又新鲜,羊肉串一点不膻还筋道,连老板随手做的鸡翅都香得很,季怀邈越吃胃口越大。他和阮林边吃边聊,但他手里一直都没空着。
老板端着杯子来敬酒的时候,看着人俩吃了一半,老板惊呼:“我去,你俩能消化吗?”
阮林哈哈大笑:“我这哥,从小就能吃,这大个儿,都是吃出来的。”
季怀邈也笑,点着头夸赞道:“老板,你这手艺太牛了,吃了还想吃,不带腻的。”
老板烤串热得不行,脱得就剩个背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说:“民以食为天,多琢磨,肯定有好味道。”
“来来来,我敬你们,我干了,你们随意!”
老板端着一大杯啤酒,跟阮林和季怀邈碰了杯。
季怀邈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回来之后,他第一回在阮林面前这么不淡定。
季怀邈看看老板,再看看阮林,阮林摇摇头,说没事。
老板喝完之后,抹抹嘴巴,说:“我这的老主顾带朋友来,我都会敬一杯,多的我也不喝了,你们慢慢吃。”
季怀邈冲他拱拳:“您这喝的够多了。”
两人吃着聊着,季怀邈问阮林怎么发现这家店的,阮林说:“有次去挑大料,碰到老板也在挑,他看起来不太会,我跟他说了几句,后来就成了朋友。”
“我带爷爷、振哥虎子他们都来过,都说好吃。”
季怀邈点头:“这确实。”
他俩倒是互相不劝酒,但是阮林不如季怀邈能喝,他喊老板把还没吃的串儿热热的时候,季怀邈看他眼神开始飘了。
季怀邈把阮林的杯子拿开,阮林不干,噘起嘴巴,季怀邈捏捏他的手腕:“不喝了,想喝下回我再请你。”
阮林抿着嘴唇,眉头微皱:“你说啥?”
季怀邈看着他,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凌晨,那时他以为阮林喝多了,其实阮林是听不见。
现在,面前的人,既喝多了,又听不见。
季怀邈抬手,轻捏住阮林的下巴,阮林不太舒服的样子,把季怀邈的手推开。季怀邈轻叹口气:“那你把左耳转过来对着我。”
下一刻,阮林神色清明了许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怀邈。
季怀邈看他不动,又抬起手把他的脑袋扒拉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啊?”季怀邈这话问的,像是在叹息。
周遭的声音,不知怎么,远了许多。阮林低头,老板来送串儿他都没招呼,季怀邈抬头跟老板道谢。
再抬头,阮林收了之前嘻嘻哈哈的表情,说:“八岁还是九岁,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
季怀邈深深地看着阮林。阮林发现季怀邈长了双狗狗眼,眼角下垂,看着挺可怜的,可这会儿被这双眼睛看着,阮林知道,可怜的是自己。
“那会儿,害怕吗?”季怀邈问。
阮林先摇了摇头,停了几秒,还是点头。
“我发了高烧,去医院输液,不知道医生给我输了什么,我睡了几天觉,发现自己右耳朵听不见了。”
“一开始我也没明白怎么回事,我跟爷爷说,爷爷以为我上火,就给我喂了去火药。后来还是没好,他以为我又在哪儿学的怪样子,瞎说的。”
“一直到那年过年,我妈回来…”
那年,季怀邈已经和姥姥姥爷去了市里,他也上了初中,不用戴红领巾,背起更大的书包。
阮林还在蓝天街一带玩着闹着,他长大了,成了孩子王。
爸爸妈妈过年回来的时候,给阮林带了新衣服和新书包,还有玩具。阮林爱不释手,高兴地出去显摆。
到饭点了,林育敏出去喊阮林回来吃饭。她看到阮林和几个孩子在巷口玩足球,她喊了声:“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