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燕儿叫到自己的名字,大生媳妇只得作罢,只狠狠地瞪了赵嫂子一眼,理了理衣襟,昂首阔步地走进抱厦,行了个蹲礼,低头道,“奴婢大生家的,给大小姐请安。”
蹲了一会,却不见叫起身。
她偷偷抬眼,只见堂上斜倚着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翻着一本书,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默默蹲着。
只是大生嫂子生得肥壮,又享福惯了,蹲久了不免脚底板生疼,忍不住悄悄挪了挪脚。
她一动,便感觉到堂上一道清凌凌的目光扫了过来。
陆烟放下手里的书,温声道,“这位妈妈就是如今厨房上的大管事吧?说来惭愧,我平日里万事不上心的,妈妈管了厨房这么些年,我竟没怎么见过你。”
这话要是细品,其实就有些指责下人惫懒托大的意思了,谁家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不是绞尽脑汁地要在主家面前出头露脸?
可大生嫂子竟没觉出来。
她被陆烟晾了许久,进门前又才被赵嫂子刺激过,正心神不定,见大小姐说话斯斯文文,待她也和气,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注意到陆烟其实并没叫她起来,兀自起身,满脸堆笑地回话,“厨房都是些小事,如何敢劳动大小姐呢?”
“厨房可不是小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饭食,来往宾客的茶水吃食、祭祀用的三牲,可都要从厨房过手,哪一桩都轻省不得。”陆烟眼里笑意加深,只是依旧不及眼底。
既然大小姐都亲自开了头,大生嫂子自然打蛇随棍上,顺着说了许多厨房里繁忙不易的事,正说得口干舌燥,便见燕儿笑盈盈地捧着盏新茶,走进来奉给陆烟。
只听燕儿笑道,“大生嫂子说得可不全对,嫂子是管红案的,要是平常时候,厨房里自然是红案忙些,可是如今家里正办着丧,哪里用得着红案呢?自然是白案上头更吃紧。”
不过轻架架地一句话,竟就想摘了果子去。
这燕儿不愧是从那姓赵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不要脸的贱货!
见陆烟听了燕儿的话若有所思,大生嫂子先前被赵嫂子挑动的怒火“腾”地又烧了起来。
她这些年一心跟着乐妈妈,本就没什么在主子面前侍奉的经验和自觉,脑子一蒙,道:“燕儿姑娘真是伶俐,说起来,如今厨房里也是缺人得很呢,不如让燕儿姑娘来厨房里帮衬几天,这才叫为主子分忧……”
等把燕儿这小贱人要到厨房里来,她再好好地教教她什么是规矩!到时候看那姓赵的贱人还拿什么跟自己横!
她想得正痛快,一抬头,便迎上陆烟有些奇异的目光。
仿佛一桶冰雪水兜头浇下来,大生嫂子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慌张道,“不,不是,大小姐,老奴,奴婢的意思是······”
陆烟打断了她的话,“妈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是觉得自己如今拿不起灶上的事,连我身边的丫鬟都差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