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整整两年,他没有回过家,想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现在网络方便,时不时和父母视频,也就没有小说里游子断肠的情绪。一切就像露珠划过荷叶,他再一次回到这个城市,拎着行李箱站在记忆中拥挤混乱的地铁上。
木兰花开,曾经在一个类似的季节,徐丽丽陪着他拎着两个箱子,坐这同一条线路从出租房搬到家中。
他下意识向移动电视看去,为了防范地铁犯罪,电视上滚动着警方提示:保管好随身携带的物品,痴汉行为是犯罪,请给老弱病残孕让座……之前每次都会放音乐排行榜的。脑海间仿佛灵光一现,有什么回忆飞梭而过,手机同时响了一声。微信消息,竟然还是宋未发过来的。
“到了?”
“有没有忘了我?”
这孩子该不是还看多了琼瑶。钟一鸣不注意自己翘起的嘴角,回复了个“嗯”的表情。
对方立刻又发回来了:“嗯的是到了还是忘了?”
他仿佛看到宋未不依不饶的烦人样子,抬手想打,才意识到对方已经是隔着屏幕又隔着太平洋,打不到了。只能笑着乖乖回复:“到了,没忘。别肉麻。”
这回宋未输入了一会儿,隔了好长时间却只跳出来一个字:“行”。
熟悉的景色带给人无比的安心感,钟一鸣走过水果店,老板娘倚在秤旁端着手机看剧。拐进小区,门卫换了一拨,拦着他问明了哪家哪户还做了登记方才放行。国内格外进步的治安风气令钟一鸣不禁咋舌。
老小区就如一位迟暮的旧人,稳稳当当,没有变化。倒是自家楼下有人贴了一对红色喜字,格外有老树开花的喜气。钟一鸣上楼,钟妈妈早已得知儿子回家的消息,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刺啦的油烟声裹挟着葱姜的气味传遍楼道,才走到两楼就已经闻见扑鼻的响起了。
儿子开了门她都没听见。父亲在电视机前抬头,帮钟一鸣拎进箱子,拍了拍儿子和自己一样高的肩膀,向着厨房摆了摆头。钟一鸣便由着父亲帮自己把箱子搬进去,轻轻地敲了敲厨房门,拉开,洋葱味一下子呛进了鼻子里,冲到眼睛酸胀难忍。
“妈。”计划中深情的呼唤尾音被呛得变个调,“你做什么呢?”泪水朦胧间,映出了站在做饭前线的钟妈妈全副武装的面孔,湿手帕扎在鼻子上,一脸百毒不侵地看着自家傻儿子毫无战斗力的模样。
“不是你爱吃洋葱牛肉?行了别捣乱了。”
哪有母亲见到两年归家的儿子就赶他捣乱的,钟一鸣无语地揉着眼睛,被钟妈妈拿着那把散发着洋葱味的刀赶出厨房。关门前,她探出头来,对着睁不开眼的钟一鸣仿佛当他是聋了一般高喊一声:“洗把脸,上楼叫李老师一起来吃饭。”
估计李老师都能听见了。钟一鸣惊讶于自己虚闭着眼依然能轻松地摸到厕所,冲着水稍稍整理仪容,确认眼睛恢复正常以后便向楼上走去。
果然,李老师已经半开着门,站在门口笑觑着走上楼梯的孩子。在她眼里,二十四岁的钟一鸣还和当年十来岁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