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了然地点点头:“商业是一码事,既然有这个能力,没事的时候写点自己喜欢的曲子。以前,我就喜欢写。”
“李老师写过钢琴曲?”钟一鸣第一次听这位老教师提到这件事。
“写过,写过一本呐。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吗?”李老师说起这话,还是笑眯眯的,眼神也十分柔和。钟一鸣当然不知道。她并没有期待男孩的回答,说着便起身,从书柜最下层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夹。档案夹里满是手写着曲谱的老信纸,左上角标有日期和编号。关上抽屉的间隙,钟一鸣瞧见那抽屉下放还堆叠着一捆捆信件。
李老师把曲谱交给钟一鸣。钟同学细细看去,与现在使用软件编曲不同,16开老信纸上一字一点都是誊抄的心血。拿着这厚厚一沓,他有些惶恐:“老师,这何止是一本。”
“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李老师语带怀念地看着那些作品,好像在怀念自己的故乡童年一般,“放在我这也是陪葬,倒想给你看看。”
“我?”钟一鸣有些感动。
“就怕年轻人不爱看,不珍惜。前些日子,肖本也来看过我。”
李老师的话题转得太快,让钟一鸣应接不暇。他愣在当场,肖本总不能和李老师提起那些事情,他想着想着,不可描述地脸又红了。假装专注于整理曲谱,小声地应了一句:“肖本呀。”
老教师见他不愿抬头,慢慢地自己说道:“你们应该是见过了吧。那我真的放心啦。肖本天生只会弹琴,越是这样的孩子,发生了那种事,我一直担心他……”
“李老师知道肖本搬家之后的事情?”钟一鸣语气有些急切。徐璈因的话在他心头扎下的那根刺始终还未与肖本道明。没想到李老师又提起此事,老师与徐璈因一样明亮着眼睛识破他们的相逢,莫非她也是知情者。想到此处,钟一鸣的询问不禁脱口而出。
他看向李老师微微笑的脸,却在轻轻摇头:“不,我不知道。肖本再来看我,已经是你读高三的时候了。那以后他不时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刻意避着你,还是不巧,你高三时候搬到高中附近租房,后来又去上大学不太回家。你们总是没有遇到过吧。我呢,有些烦人,他每次来,就会和他说你的事情。”
听者瞪大了眼睛,所以,这些年来并不是他单单关注着肖本的发展?
“你别怪我多嘴。你给我说的那些,念的院系,手机号码,住在哪一块,我都和肖本说了。我看他并不反感,就想着自己说一些,也许哪天他路过了会去找你,你们这两个孩子能冰释前嫌了呢?这盼呀盼的,好像还真的让我盼到了。”
李老师的一番自白将钟一鸣脑海中的种种事情串联了起来。原来如此,发烧那天肖本突然冲进家门,他识破自己做的曲,后来不动声色地打电话,拜访麦子——重逢后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直到前一刻,钟一鸣还以为那六年间对方早已忘记自己,能不仇恨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他悔青了肠子那晚酒后糊涂,拉着肖本霸王硬上弓。怕自己又和小时候一样,自私地将肖本拽入自己泥潭般的人生。
钟一鸣在犯错后又选择了逃避。直到徐璈因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指责他六年前的轻易离别。又遇上提诺带来的负面消息,才使担忧的钟同学在前些日子暗自下定要对肖本负责的决心。可他总看不清肖本的想法……世事纷扰,听得李老师的一番话,钟一鸣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笑着笑着眼睛却湿了。
“谢谢您。”他抱紧了李老师的档案夹。
老师慈爱的手掌轻拍着钟一鸣颤抖着的背。
明天便是新的一年,第七年,一切都将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