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进行曲》,作于1822年前后,舒伯特以复三部曲式,描写了士兵行进时的雄姿和人们在街头欢迎士兵的场面。虽然名称军队,其实曲调活泼欢快,因此深受普通家庭和儿童的喜爱。这也是一首四手联弹名曲,曲谱编排可简可繁,两人配合的演奏极富感染力。
肖本弹了一遍。这首曲子没有难度,单弹下来个人部分确实毫无差错。他转头看见钟一鸣一脸果真如此的深刻表情,默默等待钟老师发话。
“满分十分的话,最多五分。”
“哦?愿闻其详。”肖本自知弹的音符准确,节奏稳定,从头到尾十分连贯。
“这种程度的曲子,你几岁就能弹了?”
“……”肖本哑然。准确,完美,这种难度以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够做到。如此说来,时光匆匆十几年,面对一首简单的曲谱,他弹得并不比五六岁的自己有什么长进。
科班出身的钢琴家,学琴从考级开始,总是在挑战一曲曲关口。这种学习在他们心中深植了朴素进化论的思维模式,演奏的进步在于掌握越来越高级的曲目、熟习常人无法做到的技巧。肖本也是如此,他少年天才,指法灵巧,可以完成那个年龄层少有的演奏。加上天生乐感又强,对音乐的速度强弱把控都是专业的。以至于到现在,即使他无法再如意地演奏高难度的乐曲,对于这些力所能及的谱子,他还是采取与过去一样“正确”的演奏方式。
而此类演奏,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掌握。
这是钟一鸣在刚刚疾奔的过程中,看着初冬苍白无一物的天空,刹那间领悟的道理——演奏者角度认为的优秀音乐与听者角度的标准或许截然不同。演奏者手下的音乐如大珠小珠,姹紫嫣红,繁华开尽,美不胜收。听者的情绪却是从曲终人不见之处被撩起,精彩过后,还能余音绕梁,不知肉味,才是听众深受其感后的独白。
田教授常让他们去听雨听风,也是秉承这一层东方思维的精妙。在中国文化中,自古有俞伯牙学琴的故事。俞伯牙学琴于成连先生,三年琴艺精妙,却始终缺乏神韵,未能达到情之专一。成连便与他渡东海、上蓬莱,言称自己的师傅方子春居于岛上,能帮助伯牙移情。及至岛上,成连独自划船而去,旬日不返。伯牙心下孤寂恐惧,但闻海水洞滑崩澌之声,山林寂寞,群鸟悲号。乃援琴而歌,骤然彻悟,方成天下妙。
肖本的问题同样不在他的手中技巧,而在心魔。钟一鸣见他陷入沉思,自己抬手琴上,弹起自己前几日练得最为熟悉的那首莫扎特奏鸣曲。纯净的小快板跃然指尖。这是肖本重逢钟一鸣那天在消防楼梯上听到他教学生的曲子。钟一鸣弹得愉快,活泼的音符像是飞溅而出。静静听完一个乐章,他竟不停顿地继续下一个乐章的演奏,第二乐章速度放慢,婉转轻巧,宛如午后少女般沉静又不失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