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陆大金的兴致都不高,陆浅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大约昨晚回去后颇受了一番教育。
傍晚下工后,陆大金带着队长和书记一同回了陆家,来给陆家分家做见证。
队长姓周,是个高壮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为人处世很是公正周到,在大河村颇有威望。
书记姓李,已经年过六旬,是个头发花白看着挺和气的老人,现在基本上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不怎么管事了。
这两人对陆家分家这事都感到挺意外的,陆大金只是说树大分支,其他具体的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这要是扯开叶清提分家的事,也就得跟着扯开陆浅骗人的事,所以分家的根由,陆大金中午已经和家里人统一口径,那就是和平分家,其他的啥也别往外说。
能当上队长和书记的都不是蠢人,陆大金既然说这事没有任何猫腻,那他们也就姑且信着,不去讨人嫌地寻根究底,反正他们只是做见证的。
分家是大事,陆家所有的大人都聚集到了陆大金和沈桂芝那一屋,听陆大金最后的决定。
周队长和李书记坐在炕上,也很好奇陆大金会怎么分,大队的人可都知道,陆家是个有家底的。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陆大金不紧不慢地把炕边上锁的木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
他把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颇有厚度的大团结来:“这里总共是一千块钱,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咱们家所有的积蓄了。”
周队长和李书记稍微被这一千块钱的巨款震惊了一下,他们家里也算是大队里过得不错的,可也没攒到一千块钱啊,果然家里有个当兵的就是吃香。
然而,陆家其他人却心知肚明,家里的钱肯定不止这么多。
陆大金拿出的这些充其量也就一小半甚至三分之一的量,可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冒出来说什么。
因为在当地,分家的时候,老人分多少钱,做儿子的并没有多少反驳的话语权,再者,陆大金现在拿出来的数目已经是其他乡下人心中的巨款,如果连这都不满意,还要和老爹呛声,肯定是会坏了名声的。
最有发言权的陆川也没有反驳。他不是喝露水长大的,父母也曾辛辛苦苦养大了他,这些钱他以前既然给了陆大金,那就是孝敬他爹娘的,没想着再拿回来。至于以后,他有门路赚钱养家,不需要争陆大金手里把着增加安全感的存款。
当然,像陆江和蔡小娟这样的,此时那都巴不得陆大金拿出来的钱少,自己留下的钱多呢,以后爹娘跟着他过,那钱四舍五入不就是他的了吗?
可事情真的能如他们所想吗?
屋里一时间极为安静,只剩下陆大金条理分明地叙述:“这一千块钱,四个儿子,一家分两百,剩下两百我和老婆子拿着,你们别觉得我和你娘拿得多,留下的这两百块,包括了老四结婚和陆浅出嫁的花销,这两桩事办完,一大半就花出去了。”
陆大金这说得确实不错,且不提陆浅的嫁妆多少,陆老四的婚事绝对是一笔大支出。要知道在乡下娶媳妇可是一桩大事,往往都需要一大家子勒紧裤腰带,攒个好几年,之前叶清嫁进来,不就拿了陆家五十块的彩礼钱吗?
陆大金继续说道:“以后老四结婚和你们小妹出嫁,你们就算是分出去了,也得帮忙。”
陆江笑眯眯地应道:“爹,这还有啥说的,我肯定没二话。”他心想着,他爹要是跟他过,老四的婚事他也许还是个主力呢。
哪知陆老头接下来竟说道:“分家以后,我和你娘先谁也不跟,我们俩自己过,老四和陆浅先跟着我和你们娘,直到结婚。”
陆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爹,您咋能自己过?您按理得跟我一股啊!”
陆老头没好气白他一眼,老大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还没老得走不动呢,干嘛跟着儿子受拘束,他老两口就自己过。
至于以后老了,手里握着钱也不怕儿孙不孝顺。
“我今年才五十呢,自己过有什么不行?”时下人结婚早,别看陆大金长孙都十二了,可陆大金周岁却才五十呢!
“我和你们娘先自己过到六十岁,六十岁以后,再讲是跟谁家还是轮流住。”
陆江欲哭无泪:“那不是十年后?”那时估计他都当爷爷了。
“怎么,你有意见?”陆大金的问句里带着丝丝压力,那洞若观火的目光更让陆江低下头去不敢对视,也不敢再出声了。
今天陆江总算明白了一句老话,那就是你爹永远是你爹,把他给看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