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口!”长五郎将自己的皮口袋递了过去:“解解渴!”
“嗯!”高延年拉开塞子,侧着头喝了一大口,酒宛如一泓冷火,流过他的喉咙,温暖他的脾胃:“酒?”
“嗯,我在长安时住的地方附近有家酒肆,卖的酒味道很不错,我就买了几口袋带上!”长五郎从高延年手中拿回皮口袋,又喝了一口,叹道:“真有家乡的味道呀!”
“咋了,想家了?”高延年问道。
“怎么会不想呢?”长五郎叹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家万里了,据说还要往西走上千里才能遇到吐蕃人,我们干嘛要和他们打仗?”
“因为大殿发出了羽檄,陛下是他的儿子,而我们身着紫袍,是陛下的朋友!”高延年干巴巴的答道。
“那这些人呢?”长五郎的手指划了一个圈,扫过四周:“他们可不是陛下的朋友,也没有紫袍。这些吐蕃人和他们相隔万里,原本无冤无仇的,他们却要跑来拼命,我们打虾夷人、打叛逆、打东边的野蛮人是为了自己的庄园、为了更多的土地,为了皮毛、为了贸易,打吐蕃人是为了什么?”
“长五郎,你不要说了,这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高延年低声道:“我们弓矢之士,要做的就是好好侍奉主上,战胜敌人,别的就不要想太多了,越想你越心烦!”
长五郎叹息了一声,拿起皮口袋又喝了一口:“你知道的,我姓小野是当初那个奈良的酒屋家主用五十贯钱买来的,这次我出发前,那个老头儿抓着我的胳膊泪流满面,半天都松不了手。虽然这老头儿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高延年叹了口气:“长五郎,那个小野屋的当主对你不错吧?”
“把女儿嫁给我,把家业交给我,我生下来的儿子立为未来的家主。这次我应檄出征,随行的郎党有三十五人,都是小野家的一族,马匹、盔甲、兵器辎重也都是老头儿出钱贴补的,估计棺材本都差不多掏出来了,亲爹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么说,他对你还真不错!”高延年拿过皮口袋,喝了一口:“不过他也没亏本吧?不错,当初他的清酒屋生意是做的不错,但也就那么回事。花五十贯买了你,才有后来的难波津的小野屋,那老头儿只要不蠢,还不把你当宝供着?”
长五郎没有说话,他的面色凝重,死死的盯着眼前篝火熊熊跳跃的火焰,直到仆役送来煮好的浓汤和干饼,他才叹了口气,开始用餐。
高延年和长五郎的先遣队离开长安后的第十三天早上,护良带着两万大军离开长安,王文佐和太平公主一直将其送到灞桥,考虑到天子中风,皇后生产未久,朝廷可以说对这支援兵期望颇深了。
“大将军!”王朴靠到王文佐的马车旁:“长公主殿下派人来邀请您乘她的马车回城!”
“殿下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和您私下说!”卢照邻低声道。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他下车走到太平公主的马车旁,拱了拱手:“臣王文佐拜见长公主殿下!”
“阿翁不必多礼,请上来吧!”车门打开了,里面传出太平公主的声音。
王文佐应了一声,上得车来。只见太平公主坐在锦垫上,旁边跪着一名婢女,双手托着一只鎏金唾壶,旁边放着青铜兽首暖炉,马车里暖意融融,让王文佐不禁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自家人不必客气,阿翁坐下说话!”太平公主笑了笑:“本来早就想和阿翁您说了的,却一直碰不上,今个儿碰巧遇上,便请上车来说说!”
“公主请讲!”王文佐笑道。
“阿翁,前几日我家郎君辞了北门禁军的差使,由杨思俭接任,这是您的意思吧?”
“不错!”王文佐点了点头:“皇后派人来提了,我和韩王、张相商议了,觉得可以,便应允了!”
“阿翁!”太平公主道:“护良要领兵去陇右辞差使这没啥,可要是让杨思俭出掌北门禁军,那护良回来后,想要拿回来可就难了呀!”
“公主说的有理,不过皇后陛下已经开了口,我等也不能不有些表示吧?”王文佐笑道:“至于护良回来之后的事情,那不是还早吗?”
“阿翁!”太平公主的眉头微挑:“护良可是您的亲儿子,亲疏有别这句话您应该听过吧?”
“护良今年才二十出头,已经官居三品,统领数万大军,尚公主。若非他是我王文佐的儿子,他岂有今天?”王文佐慢悠悠的答道:“至于您说的亲疏有别,臣自然心里有数,北门禁军护卫宫阙,乃王室肺腑,朝廷爪牙,这等要害之地只有忠诚国家之人才能坐得稳,坐的长。殿下您还是安心些好!”
“你——!”太平公主被王文佐这番半软半硬的话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道:“我也不是争权夺位的人,只是觉得北门禁军若是由一人所掌,左右失衡,关键时候会出乱子,所以才和阿翁说一下!”
“公主这话倒是不错,那公主觉得要举荐何人呢?
“李孝逸如何?”太平公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