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爹他明明——”
“你爹他只是不支持,可没说反对!”李定月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儿媳妇,他总不至于出言反对自家人吧!”
听到这里,护良总算明白了妻子的意图,只得叹了口气:“也罢,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拦你。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爹不答应,你可别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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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
“大将军!”张文瓘突然道,他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奏疏,递给王文佐道:“这个你先看看,关于你家里人的!”
王文佐接过一看,面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来,张文瓘看在眼里,问道:“难道这事你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已经和你通过气了!”
“通气倒是通过了!”王文佐把奏疏粗粗翻了一遍:“前两天护良来我那儿,提过长公主想要开府设馆的事情,我当时说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长公主毕竟是我的儿媳妇,如果她开府设馆,世人就会认为是我贪图权势,我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她还是坚持要做!”
“毕竟是天子亲妹,与旁人不同嘛!”张文瓘笑了笑:“那大将军以为当如何?我和韩王可是都以你马首是瞻呀!”
“张相这话说的!”王文佐苦笑了一声:“你们这是把我往火堆里推呀!这件事情我身处嫌疑之地,还能说什么?”
“内举不避亲嘛!”张文瓘笑道,他挥了挥手,把韩王也叫了过来,把奏疏递了过去:“来你也看看,你说该不该多问问三郎?”
“哦?到底是天子亲妹!”韩王看了看奏疏:“照我看这倒是件好事!”
“好事?”王文佐苦笑道:“女子开府设馆,这怎么能说是好事?”
“这个本朝也是有先例的嘛!当初先皇后不是就曾经招揽人才,编修《玄览》、《古今内范》、《青宫纪要》、《孝子传》、《列女传》等书,虽然没有开府设馆,但这些士子也参与朝廷奏议,被成为北门学士,这也和开府设馆没啥区别了吧?先皇后是长公主的母亲,也算是继先人遗业嘛!”
“这——”王文佐苦笑道:“那也不能这么比吧?当初先皇后这么做是因为天子患有风疾,不能视事,先皇后不得已代以摄政!”
“眼下天子身体比当初先帝还要差呢!”张文瓘笑道:“三郎,我知道你会说长公主毕竟不是皇后,可问题是现在的皇后也根本无力处置朝政呀?照我看,长公主开府设馆其实倒是一着好棋。咱们三个再怎么说大权在握,但毕竟不是主家,只是帮人打理家业的,家里没个正主坐镇,我们做起事情来总是名不正言不顺,长公主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姓李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对韩王道:“差点忘了,韩王你也是姓李的!”
“我不一样!”韩王摆了摆手:“我虽然也是宗室,但毕竟已经隔了几代,已经是离得远了,与她没法比。”
“那就算要坐镇,那也应该是皇后吧?”王文佐问道。
“皇后现在有孕在身,什么都做不了!”张文瓘摇了摇头:“就算生产一切顺利,那也至少要大半年后才能正常视事。大将军,女人生孩子可是在阎王殿前走一遭的,我们为了国家着想,还是要多准备一条后路呀!”
听到这里,王文佐已经明白了张文瓘的意思。大唐是李家的天下,他们三个就算再有本事,那也只是臣子,皇宫里就必须有个姓李的坐镇授权给他们才名正言顺。现在李弘已经病倒了,替代的就是皇后,但问题是皇后现在怀孕,即将生产,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顺,那中宫就空虚了,王文佐他们三个执政的合法性来源就没了,必须再换一人来。
因此让长公主出面开府设馆,增长声望,为可能发生的意外做政治备胎,就是很有必要的了。至于为何不用沛王、英王、相王他们三个来当这个政治备胎的原因很简单:这三位年纪都不小了,他们三个如果登基没两年就能亲政,那时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文佐他们三个都得滚蛋腾位置,王文佐无所谓最多回河北海东当他的大将军,韩王可以继续当他的富贵王爷,张文瓘怎么办?当然不如宫里放个女人爽啦!
“张相的意思是应允长公主开府设馆呢?”王文佐慢悠悠的问道,目光转向一旁的韩王:“那韩王殿下以为呢?”
“老朽见识浅薄,不过张相有句话没错,女人生孩子是要在阎王殿前走一遭的。如果一切顺利,皇后生下一个男孩那自然最好,如果生了个女孩,甚至皇后没熬过这一关,那该怎么办?我们三个身负天下重任,不能不准备一招后手呀!”
王文佐看了一眼韩王:“韩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但长公主是我的儿媳,若是我应允她开府设馆,天下人会怎么想?这置我名声于何地?”
“大将军,如今天位空虚,储君无人,大唐正处危急存亡之秋,长公主仁德贤明,既是天子至亲,又是您的儿媳,若是皇后万一有不忍言之事,便是辅佐天位的不二人选,我等三人身负重任,只能以天下为重,又岂能顾及自己的那点声誉?”韩王道。
王文佐虽然知道自己是“三头”中最强的一个,但他心里清楚,韩王和张文瓘也有自己的优势,前者是高祖皇帝的诸子中少数几个还在世的,在宗室贵戚中德高望重,有很高的威望;而张文瓘不但本人是非常出色的行政官僚,而且在大唐行政官僚体系中人脉众多,知人善任。除非自己想直接掀桌子,否则没有这两人的协助,自己是不可能控制大唐的中枢权力的。
而韩王和张文瓘方才的意图很清楚,他们希望把“三头政治”这个短暂过渡时期的临时性权力分工长期化,正式化,而这又和大唐帝国原有的政权组织结构是相互矛盾的。因此,韩王和张文瓘有意无意间将沛王、英王、相王这三个李弘的兄弟排除出皇位继承者的行列,因为只要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登上皇位,就会想办法结束这种临时性的权力分配体制。他们两人手中的巨大权力也就随之消失,这种从权力巅峰上跌落下来的感觉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把“三头”体制维持下去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始终保持这种“非正常”的临时状态,即确保皇位上的人没有能力来行驶最高权力,只能倚靠他们三人相互牵制,来替皇位上的人来行使权力。所以他们两人其实是很高兴看到皇后眼下的状态的,但他们也不得不考虑到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皇后万一在接下来的生产中突然亡故,那就意味着未来的天子将在鄱阳王和天子的三个兄弟中产生了。即便最后选的是鄱阳王,由于皇后和许才人都已经死了,那也意味着大唐顶层政治的又一次大洗牌,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