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出了事,姑娘们匆匆和万里波结清了生意。万里波刚出百丈台就见那老儿卧在了路边,红的白的流了一地。那老儿本是下作之人,经他的手也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姑娘,不过这么死法却也没有人会想道。
万里波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停了的雨又下了,他伸手抹去滴落在脸的雨水,只见手一片殷红。抬头望去,柳树挂着个白生生的人儿,血水顺着腿不住地滴落下来。一只小小的断镯跟着落到了万里波眼前,他顿时觉得烧了起来,那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火。见四处无人,他飞身树,将那小小的身躯从柳树抱了下来。只觉得那身躯尚有温度,口鼻还有余息,他赶紧拔出银针封住了血脉,抱着孩子向医馆奔去。
万里波万万没有想到,救一个人居然会花尽他所有的积蓄。且不说医药费用,单单是每天的的照看便让他损失了许多的生意。孩子躺了整整三个月,万里波也没日没夜地守了三个月,终于将那悬于一线的小命救了回来。命虽然保住了,孩子却受了极大的惊吓。每到夜里,便圆睁双目不肯入睡,即使是哄睡了也是时时被恶梦惊醒。然而最让万里波烦恼的是,这孩子一犯心病,便将那满屋的东西摔碎砸烂,以至于客栈的老板们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赶了出去。有几次,万里波狠下心将他扔在了僻静处,可一听到背后那“哥哥、哥哥”的叫声,一想到那夜紧拽他担子的小手,事到临头、总是作罢!
孩子本来就长得清俊可爱,若不发病,着实让人怜爱。况且这孩子又极为乖巧,虽不爱言语,但每到一处总是将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平时又替他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更难得的是他悟性极高,过目不忘。万里波手里的绣活,无论花样多么繁杂,只要万里波绣过一回,他便能照着样子绣下来。万里波的绣法是祖传的技艺,他从小学绣,直到今日才有了这般造诣。孩子的那份灵慧,让万里波又多了几分不舍。就这样孩子跟着他整日东奔西走、风风雨雨。
五年眨眼而过,孩子病渐渐的好了,长的也愈来愈俊俏。只是每次洗澡时,他仍旧不肯睁开双眼。万里波知道身那块疤痕犹如利刺一般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永远也无法拔去。见他已近成年,有些事开始懵懵懂懂。加外面的流言蜚语,让万里波感到带着他越来越不方便。思量了许久,万里波终于在一夜取了两个包袱进了他的房门。“这是六百两白银,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万里波打开包袱,只见一处放着纹银;另一处则是一身素缟和一只银质的断镯。“你也知道哥哥做的买卖,可要想好!若选那六百两银两,凭你这些年学的本事,两三年后就可腰缠万贯,今生无忧。若执意选那衣衫,非但回不了头,说不定还将自己整个儿搭进去!孰轻孰重、是去是留,你自己掂量吧!”万里波说罢,放下包袱,转身而去。
第二日,万里波再进房门时,已是人去屋空,六百两纹银完完整整的放在了桌。
卜易到衙门时,轿夫已在门前等待大人轿了。走进内堂,明枫正将一盆水泼入花丛。他见卜易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向堂禀道:“老爷,卜捕头回来了。”
“小卜进来吧!”堂传来熟悉的声音。
明大人正躺在书案边的藤椅里闭目凝神,显然又一夜未睡。书桌堆满了卷宗,舒铭正在那里一册册的收拢。晨光斜斜地照在大人清癯的脸,那一头花发又白了几许。
卜易深知大人的脾性,从包袱里取出宗卷放在了书桌。“起禀大人,绯妃的所有资料以及安郡当年的地志均已带到。”
“小卜辛苦了!”大人依旧闭着双目,侧耳聆听。
“大人果然说中了,失踪的仇王侧妃的确是安郡百丈台人。大人你可知道她是谁?”卜易问道。
明毫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舒铭插嘴道:“不就是当年名扬四海的花魁——柳飞飞?大人早知道了!”
卜易知道大人最善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线索,但大人仅仅根据那些文牍和仆婢的言辞就推断出一向深藏王府的绯妃是柳飞飞时,还是让卜易即诧异又钦佩。
舒铭见了撇着嘴卖弄道:“这么明显你也想不到?你说绯妃是哪年进的王府?”
卜易略一思索答道:“建业十三年秋十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