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草不敢平视,微微抬头,即便如此,他的容貌还是清楚地现在了那人面前。只见他大约八九岁,光洁白皙的脸上,五官的棱角已初初分明。
过了半响,王太监问道,“你懂医术?”
“回王太监的话,奴婢没有学过,只是看过几卷医书,”俊草低声答道。
“一个小小的直长,没有学过医术,竟然也敢妄自评论贵人的病恙,你胆子倒是不小。”
俊草听着上头这位言语颇有责怪之意,语气却并不严厉,他拿不准这问话是什么意思,重新俯身,“奴婢知罪,请王太监责罚。”
王太监缓缓起身,清了清嗓子,“传万岁爷的口谕,煎药房直长俊草,进止有仪,任事恭谨,着令选直东宫,伺候皇太子,钦此!”
旨意来得突然,俊草来不及细想,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口里言称谢恩。
“起来吧,三日后辰时东宫会来领人,你这里调教的好,“王太监轻笑道,“一个煎药房的直长,连万岁爷都知道了。”
“王太监说笑了,皇太子有专人伺医,要了俊草去…”李太监觉得旨意来得有些蹊跷,忍不住想多问几句。
“怎么,舍不得放人?”王太监眉梢微挑,打断了他的问话,“去东宫伺候太子,那可是天大的福份,太子素来体弱,近身侍候那些人对养生作息也不太懂,提了他过去,除却伺药,平日里也能多些照看,这还是顺妃娘娘向万岁爷举荐的呢!”
俊草从未入过内廷,小小的煎药房消息也不甚灵通,可对于东宫太子还是有些耳闻。
这位太子并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太上皇之子。自从太上皇被接回宫后,一直受禁于南宫,传闻连衣食都难以周全。如今皇帝已经有了自己的皇子,皇太子被废恐怕是迟早的事,自己这回选直东宫,看似是右迁,实则是贬弃,万一皇太子有个好歹,只怕自己会有性命之虞。
俊草心里惶惶不安,等王太监离开之后,他朝着李得福就磕下头去,“李太监,求你救救奴婢…”
“现在知道怕了?”李得福轻叹了口气,“既然没那个本事,何必要强出头。”
“李太监…奴婢…”俊草心下慌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罢了,你先起来,”李得福撩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俊草并未起身,只是可怜巴巴望着他。
“这东宫暂时去了也无妨,”李得福缓缓说道,“照理说咱们这些当奴婢的,不能擅自揣测上头的意思,可易储,”李得福说道此处,暗暗压低了嗓子,“是迟早的事。你且在那里安心待着,真到了那一日,宫里也不会赔上这么些人,除了近身伺候那几个,其余宫人都会重新安排。你到了那里,除了份内差事,其他时候有多远就离多远,明白了么?”
俊草将李得福这番话牢记在心,复又伏地磕头,“李太监金玉良言,奴婢万死难报。”
“这也是我的猜测,做不得数,你去到那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听说前朝这位莫名赏了很多外臣,不知是否想为此事拉拢官员附议,如此心急,只怕最迟明年就会有动作。你且忍下这段日子,找个机会,我再把你要回来。”
李得福看着稍稍平复的俊草,吩咐道,“此事你回去先别说,两日后将煎药房的差事写份详单给我,再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