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草并不知道,柯忞这种伎俩如何能瞒过柯沐阳的眼睛,若不是他照实回话,此刻早已挨了打了,哪里还能这么舒坦地跪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柯沐阳也正好处理完手里的公务,他摸着发酸的脖颈,将两人都叫了进来,“柯忞,你都反省了些什么?”
柯忞磕了个头道,“爹爹你教训的是,孩儿没有好好背书,辜负了爹爹的期望,刚才又言语无状,实在是有失体统,孩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完这番话,柯沐阳的脸色缓了不少,这时阿生轻步进屋,“主上,夜宵已经备好,是要现在用么?”
柯沐阳看看时辰不早,让阿生端了一份给柯忞,眼瞧着阿生将另外一份留在自己桌上,摇头道,“给俊草吧。”
他看两个孩子坐在案边埋头吃饭,随口问道,“柯忞,今日你都学了些什么?”
“顾先生讲了十义还有六艺,”柯忞装作十分饿的样子,希望他就此打住,却听他接着问道,“你说说是哪十义?”
自从早间挨了打,柯忞就没有正经听课,能说出十义和六艺,已经很不错,他艾艾半天,勉强说出父慈、子孝,再也记不得别的了。
俊草怕柯沐阳再生气,看着是用饭的时候,也不算是正经问话,大着胆子回道,“顾先生说的十义乃是,父慈、子孝、夫和、妻顺、兄友、弟恭、朋信、友义、君敬、臣忠,”说完,他又帮衬道,“少爷今日是因为手疼,才没有记全,过会小的陪着少爷再背几遍就能记住了。”
柯沐阳看到柯忞连连点头,蹙眉道,“柯忞,从明日起,每日下学,俊草都会陪你一同背书,若是背不出来,谁都不许睡觉,听明白了么?”
俊草赶紧起身答应,柯忞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他虽然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从小到大,他从未被柯沐阳如此斥责,还被当众罚跪,堂堂少爷的脸面简直就被丢尽了。他睨了眼一脸顺从的俊草,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三头二面的小子狠狠抽一顿出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放下碗盏,称自己要早些回去背书,又乖嘴蜜舌对着柯沐阳说了不少好话,才退了出去。
柯沐阳见人都散了,起身慢慢靠在了软榻之上。
今日里,出省巡查的上告已经有了批复,新乡县府周培善赈灾有功,饥民称恩,皇帝已经吩咐赏了下去,连带着他这巡按也得了赏赐。
这恩赏可是几十条人命,还有府里那个险被饿死的孩子,想到此处,柯沐阳深深叹了口气。自己只是一个七品巡按,办的差事又常得罪人,况且朝中之事向来如此,无论巨细,一步踏错,再难回头。他怎敢不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毕竟柯府上下三十几口人还要仰仗他的护佑。说来也可笑,这京师之地表面看着是软红香土,繁华似锦,可若无权无势,只怕要比那修罗地狱更能噬人皮骨,让人生不如死。
虽然柯忞心不甘情不愿,但每日下学之后,他用过柯夫人送来的糕点,便老老实实躺在软榻上背书。俊草则跪在地上陪读,每天柯忞都命他将文章反复诵读,直到天黑才能回去。
阿生知道他是有意为难俊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为俊草留几口吃食,尽管馒头硬得咯牙,菜也凉透,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俊草来说,已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