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在后面的凉亭里,”那老奴如是说,也知道蓝玉清不是平白无故问的,因此又补充道,“公子这边请,”说着让开了一条道。
蓝玉清此时候已经来到了拱桥的另一边,见那老奴如是说,便越过一行数十人,看向说的那个方向,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一路笔直的通向前方,四周花木盛开,湖光山色间有一亭若隐若现,亭子有些远,又隐藏在树林阴翳处,蓝玉清只能隐隐看清楚。
拱了拱手,道了句“那打扰了,”蓝玉清这才提步向凉亭走去。
也就行了数十步,亭中场景以及隐约可见。
小亭依池水而建,四周植了绿油油的草木,亭中正中摆了一个桌案,案上放着一把古琴,一少女坐与其后,正在摆弄琴弦,偶尔提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些什么。
听了声音,少女抬头见蓝玉清进来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原来是蓝兄,快请坐,来人看茶。”
随着她的话语,亭中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摆了一个蒲团,收了古琴,上了茶水、糕点。
蓝玉清朝着少女点了点头,而后做到她的对面,看着那满桌的糕点,“杏林宴还未开始,孟姑娘就已经饿了。”
孟瑶笑了笑,倚栏而坐,看着亭外那水天一色的美景。
正在此时,微风习习,飘来阵阵花香,她低了头,头上传来环珮玎咚。
蓝玉清不仅看了过去,殿试之时,他与孟瑶有过几面只缘,那个时候她穿着青衣长衫,长发高束,给人一种文人雅士的闲适而隐约中有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个时候蓝玉清并没有多少不适,只是此时在这个不知名的小亭之内,她穿着长安氏族女性中最为流行的紫罗镶金襦群,额间贴了一个梅花花钿,长发挽起,以簪钗冠发,手里拿着金丝软玉扇有意无意的扇着,衣决翻飞犹如那月中仙子,清冷高傲却又带着怜悯众生的泰然,一举一动间,真真如那京城世家千金一般柔美娇贵。
蓝玉清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就是那日在朝堂之上,殿试之中,大谈国政策略、诗文精典,以绝佳口才,逼得众臣哑口无言的无双之士。
孟瑶坐在蓝玉清对面,一抬眸见便与蓝玉清对视,漆黑的眼眸中可见点点星光,蓝玉清心中一动,飞快的移开双眸,可心里却更加相信,除了那个殿试之时另朝堂众臣黯然失色的孟瑶,还能有那个女子能这般一举手一投足间隐隐透露的锋芒。
而此时与蓝玉清的对视却没有让孟瑶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她微微低了头,却是将扇子放在唇边,轻轻的笑了“杏林宴虽说有万千佳肴,可这清粥小菜,却是孟瑶独爱。”
“是蓝某见识浅薄了,”蓝玉清神色暗了暗,心态却中不如之前那般平稳。
“蓝兄客气了,”孟瑶摇了摇头,“我与阿朝是好友,蓝兄便叫我一声阿瑶吧。”
“阿瑶?”蓝玉清听问“可是姑娘乳名。”
孟瑶低头笑了,“也不是什么乳名,我自幼行走江湖,交的朋友多,总不能总是姑娘姑娘的称呼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叫了这么一句,我也觉得不错,就让朋友这么叫了。”
“既是如此,蓝某就得罪了。”蓝玉清抱拳道。
“没什么,”孟瑶停了一下,端了茶杯,抿了一口,“不知蓝公子这两日可有出门。”
“你是想问蓝某对这几日市井传言怎么看吧。”蓝玉清直接问。
“算是吧,”孟瑶放下茶杯,看了过去,“本来蓝公子可以夺取本届科考状元的,倒是平白让我这个女人占了这个位置。”
蓝玉清坦然面对孟瑶的视线,“市井传言而已,姑娘不必挂怀。”顿了顿,他问了一句,“倒是蓝某很好奇,不知你为何参加此次科举。”
孟瑶无奈道,“有什么为什么的,大楚本就不禁女子科考,只是没有那个女子真正走上仕途,我倒是白白占了这千古第一人的称号了。”
听她这么说,蓝玉清猜测她是听了那市井之言,心情不好,便出口安慰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蓝某只是一介布衣,读了几年书,却也只姑娘心中必定藏着山河社稷,要不然也不会做哪一首《故都赋》了。”
孟瑶听出蓝玉清话语中的安慰,神色暗了暗,“当时不过是心中所想而已,我本就是俗人,是俗人就注定追名夺利。但这世上之事,又怎么能够说得准呢,你我如今身逢治世,身系天下苍生,可这心中哪里装的下那多人,那么多事,惟愿家人平安康健而已。”她其实并不在乎什么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只不过今日坐在这里,刚刚在为《故都赋》作曲,想起当日的心境,却是有些伤感。
大楚立国初期,高祖南征北战,却在还未一统天下之际含恨而终,而文宗皇帝又是一个守成之君,纵使有宣德太后、摄政王为他操劳,可终其一生,也未能达成天下一统,却留下了很多弊端,时至今日四野还未平定,大楚内部如山东诸族还未归顺,而朝堂内却已经党派四起,更是在半年前引发了武安之乱,牵扯出齐王与众多朝臣,如今朝堂空虚,本是不便举行科举的,可为了填补职位的空缺,魏王还是力排众议,举行科举,招揽人才,堵那天下悠悠众口。
当日明楼诗会,孟瑶登临明楼,看着在做诸多学士、好友,想起前朝鼎盛辉煌,不禁感慨,不禁羡慕,因此才作《故都赋》。
今日在这里为其编曲,倒是把当日的情绪都给带了出来。
此时看着蓝玉清,这个才华横溢的金陵蓝氏公子,不禁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