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承乾太子年青气盛,又刚愎自用,越想心里就越不平,干脆起身移步廊前。
他抬头望着明月,不期然想起那些与他暗中私通的女子来,她们有的是后宫中的佳丽,有的是与太子一夜风流的朝中名媛。他对她们的模样几乎都记不起来了,但是想起那耳鬓丝磨、消魂噬骨的风流时刻,也多数在这朗月下发生呢。
相比之下,现在只能独自一人站于这乡野地方,承乾不由得感慨起来,心想:“今晚的夜色如此迷人,如果是在宫中,只会怨恨如此良夜,春宵苦短呢。”
他这样想着,心中倍感凄凉。
正当承乾回想自己的风流往事而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听见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承乾吃了一惊,开始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闭息侧耳再仔细听。
果然,隐隐约约的听见有女子嬉笑的声音,声音很小,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清晰地钻进承乾的耳中。
那声音是从西园那边传过来的!
承乾不由得精神一振,心想:“那必定是西园的女眷中有人睡不着,在园中玩乐呢。”
一想到西园那边的女子,承乾不由得兴奋起来:“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个人呢!她们在做什么如此开心呢?我何不去张望一下,说不定可以窥见阿三所说的那戴龙吐焱的女子呢!”当下情思难耐,想一窥“玉焱”的容貌。
于是承乾太子悄悄走到那隔开西园和北园的墙壁前,正愁着墙壁太高时,转头却发现刚好在墙脚的地方堆放了一堆寺里僧人废弃的花盘,承乾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我爬上去,西园的春光就尽现眼底了!”
承乾太子平时喜好玩乐,常做些马球、藤球的运动,因此身手也了得。他借着月光,悄然无声地踏着花盘爬上挂满杜鹃花花枝的墙头。
承乾只觉眼前一亮,原来在西园厢房的小花园里,在空中竟有无数小小的、闪亮的小光点在飞来飞去,飘忽不定,那景象恍如黑夜中的繁星在不停游动般,美丽非凡。
这时一颗光点飞来伏在他手上,承乾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原来那小光点,竟是一只小小的虫子。那虫子有一双翅膀,肚子竟可以发出幽幽的绿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承乾自小生活在宫中,平时极少见到这奇怪的虫子,也不曾仔细注意过,现在不由得暗暗称奇。
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光点,承乾不由得心发瑕思,觉得刚才心中那些烦忧都随着这奇妙的景色一扫而空,就象一股清风吹拂心头,当下竟才情大发,想吟起诗来。
忽然,他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笑着说:“呀,快看,我捉到一只了!”
承乾怕被发现,连忙伏下头,他藏着的地方正是杜鹃花开放茂盛的地方,于是悄悄用手拨开眼前的花枝,向那说话的地方望去。
在花园中,点点的亮光下,原来站立着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少女。
淡淡的月光下,承乾看出那少女穿着的是睡袍,用一条红色的丝带随意地束在胸前。
长及臀部的乌黑长发长长地垂下披散在她脸上、身上,由于夜色弥漫,承乾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见那少女低下头来,双手合拢着,正叫唤着另一位少女。
另一位少女身型比较娇小,穿了米色的长裙,听见白裙少女的呼唤,立即跑到她身边问道:“我怎么也捉不着呢。啊,给我看看嘛!”
那白裙少女得意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张开合拢着的双手。
她手中立刻发出亮光来,而且那光亮极为闪亮,一打开来,竟惹得在空中飞舞着的几只虫子也飞到她的手上来。
两个少女惊喜地欢叫起来,但是立即又醒悟过来闭上嘴,相视一笑。
那白裙少女的身边、双手上飞来越来越多的光点,越发照亮了她的面孔。承乾一窥见她的面容,心头不由得一颤——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清新秀丽面容。
那张在幽幽亮光下的粉红娃娃脸,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中反映着那点点的光亮,充满了童挚般的惊喜与欢跃,那妩媚嘴角的动人笑意……还有那披垂在脸颊旁的乌发,全身无不散发着清如水、美如玉的秀丽高贵气质!
承乾自认阅人无数,比她美丽的女子承乾见得多,但是从她全身自然透露出来的既具孩童的纯挚又具女子高贵秀丽的气质,却是承乾未曾见过的。
“这怎么可能?”承乾暗暗吃惊,心想:“……怎么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呢?我在哪里,曾见识过她呢?不,不可能,她绝不是曾与我欢好的女子,如果有女如此,我又怎会忘记,而忍心离开她呢?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竟有如此相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