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学委在群里再三强调明早六点四十到图书馆门口集合,千万千万不要迟到,迟到了的不等,自己去。
人齐了,排好两列队伍出了校,没看到商量好的两辆小巴车,学委在那儿打电话,过了会来了辆。
“还有辆车很快就到,大家不要急,前面的先上车。”学委个子矮,小小一只,看上去完全像个叛逆期都还没过的小孩子,扯着嗓子引导着一个班的人。
班长也跟着帮忙,他维持纪律的时候顾时雨看了眼他。
这个专业,男生少,所以一眼看去,几乎所有男生手里都拿着食材器具。
上了车,顾时雨找了个单座坐下,手机没有拿出来,不管发没发动直接闭上眼睛假寐。她晕车,并且挺严重的,和小时候相比,现在算是好了不少。
现在有高铁地铁,出门稳而快,巴车是她很小时候记忆里的东西了,那时候,每年过年回老家都会去汽车站坐大巴车,四点多就被叫起来,没有行李箱,大包小包拖着背着,中午左右才到得了家。中途极少有不吐出来的,路途崎岖,尤其是快到老家的路,颠簸极了。
她的老家,是乡下,承载了许多有关他们一家的回忆。父亲在田地里忙,砍柴徒步几公里去卖掉,母亲洗衣做饭,摘野梨子给她啃。
她记得,有次下午,还没下雨,乌云压顶,雷声特别大,带着闪电。她躲在被窝里哭,听到雷声,他爸扔下锄具就跑回家把她搂在怀里,她就躲在他的下腋慢慢止了哭泣。
她也记得,大夏天的,空调是没有的,她妈想买点饮料,于是把院子里的桃子摘了许多下来,骑着三轮车载着她和桃子去集市卖,结果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拐弯时没控制好,连车带人摔进臭黑泥沟,爬不上来,还是放学路过的学生把她们救了上来。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皮,爬了院子里的一棵矮树,玩够了下来后,浑身痒疼,她傻不拉几的坐在地上像个垂危的病人,没什么生息地抓自己。她爸妈回来后,用大锅烧了热水,然后把她剥光,几乎全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红肿的包,他们两一左一右就像在开水里拔鸡毛一样在自己身上搓揉,吓得疼得她哇哇叫。有天她忽然想到这事,她妈说,是蚂蚁咬的。
……
嗡嗡的声音,油臭味,伴随着儿时的记忆,车子启动了,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感受到的震动,这些都代表着回家,隔了许多年,再度遇到,心里说不出的阵阵感动。
在她半清醒半迷糊下,车子终于停下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地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路过她的陶若叫她,她才彻底的清醒。
“头发乱了时雨。”
“是不是晕车,我带了小橘子吃吗?”
顾时雨没什么表情,施施然站在一边不动弹,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朵柔弱无助却又倔强的花骨朵。
一下来舍友就围了过来,嘘寒问暖,她想,自己真的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可为什么,她没法与她们有更深的羁绊呢。
“为什么你这么冷血?!”
不可置信中带着恐惧,脑中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含着哭音。
“她不说话啊?”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嘘——”
密密麻麻的嘀咕声,涨得她头疼,心里本就压抑着呕吐感,这回胃里一阵翻涌,她捂着嘴和肚子,弓腰干呕了下,泪水溢出,又干呕了下,几次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没事吧?!”从来都是轻浮搞怪的吴星星脸色严肃下来,“很难受吗,早知道不硬拖你来了。”
杨晓剥好橘子递来,一面轻轻拍着顾时雨的背,碰到了才惊觉顾时雨有多瘦,全是骨头硌得她心里一慌,“先休息一下。”
陶若找了个石墩用餐巾纸擦干净,“有点冰啊。”
过了国庆节,温度可以说是骤降,又是早上,穿得多点的人,都忍不住打颤一下。
“我没事,缓会就好了。”说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实在感。
学委问,是先吃东西还是逛,大家一致都说吃饱了才有力气,于是就朝着烧烤广场走去。
学委和队长们将食材器具放在了地上,“一组一个烧烤架,东西都在这儿,自己拿吧。”
“前面有水龙头洗菜哈,对了垃圾不要乱扔,每个烧烤架后面就有个大垃圾桶。”班长回头说。
顾时雨已经缓回来了,她一个人坐在石凳上,面对着阳光,闭着眼睛沐浴温暖,听到了逗弄的声音,她懒懒睁眼,发现草坪那有好几只狗,有几个学生在和它们玩,不远处一只同体黑的猫正欢快地朝着他们跑去,一点不怕人。
哇!
身子下意识欲要站起来,但停下了,好多人在玩,不想凑过去。
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唇角勾了勾。
阳光大是大,温度还是冰凉的,今天的风也挺大,绕是她额外加了件衣服还是被冻得手脚冰凉,完全没有兴致玩手机了,两只手老老实实地塞在口袋里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