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儿子跟儿媳,也被气到了。
这个儿子不听话,从他当了京官,刘氏连生两子巩固了地位开始,他就越发的偏向这个刘氏了,什么都只听媳妇的枕头风,自己这个当娘的说话却是不顶用了。
今日这事,说到底就是刘氏的错。
如果不严惩一番,怎么下得了她的脸?自己怎么把因为前年生病而旁落的管家权收回来,重新掌控住她?
程老夫人是重血脉没错,可是从乡野地方回来的程明珠也不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今日能让程明珠闹到这里来,把事情闹大,只是程老夫人有意纵容。
“好啊,如今这个家里,我老太婆说话是没用了。”
程老夫人见状,干脆把脸放了下来,抬手让身旁的丫鬟扶自己起身,“以后有什么事别再闹到我跟前来了,我还想清静清静,多活几年。”
“母亲!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程老夫人一发怒,原本还在纠结的程卓之立刻顾不上纠结了,刘氏也连忙擦干眼泪,上前来跟夫君一起把人重新哄落座。
大齐朝重孝道,一个孝字压死人。
如果今日程老夫人这话传出去,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程卓之的仕途大概也就到这里了。
陈松意看着这一幕,犹如看戏。
刘氏虽打定了主意不送自己回陈家,却架不住程老夫人借着自己为由,向她发难。程卓之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加上刚才自己那一番孝女之言,也不可能再用折中的家法来处置自己。
可是这样还不够。
她表面依旧是一副担忧伤心、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程明珠站在原地,她本应是今天的焦点。
可现在程卓之夫妇都围在程老夫人身边,她反而变得无人在意。
这跟她想象的不同,更让她在意的是,程松意竟三言两句就动摇了她爹。
程卓之竟然不打算把她送走了,那怎么可以!
一想到自己在乡野受苦,她程松意却占了自己位置,过着好日子。
再加上母亲刘氏又一直偏袒她,这要是再让父亲想起她的好,放她继续留在程家,自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程明珠咬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松意,眼底浮现出了怨恨。
陈松意察觉到了程明珠怨毒的视线,却没有放在心上,她正在思索自己身上的气运。
气运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照上辈子刘氏的说法,她身上是有大气运的。
但这些气运在她身上的时候,陈松意却没有什么感觉,她做事既不比别人顺利,也不像后来气运逐渐转移到程明珠身上时一样,出门总能捡银子,遇贵人。
可由程家的发际史来看,却是有迹可循的。
不说其他,就说程家人现在住着的宅子,就是一桩。
陈松意记得,这宅子是程卓之刚调回京中的时候买的。
那时他们全家刚回来,刘氏手上的钱用来上下打点,剩得已经不多了,要买个合适的宅子,得碰运气。
于是她去了牙行以后,就把几座大小合适但价格超出了承受能力的宅子写在了纸团上,让年幼的陈松意来选。
陈松意选了一个,刘氏便带人去登门拜访,正好遇到卖主急着告老还乡。
对方走得急,见程家又是回京任职的,于是让了利,让刘氏用刚好能承受的价格买到了。
后来在京中,程卓之又少不得要应酬,要给上官送礼,钱不够,又是刘氏带着陈松意去淘了好东西,送了过去。
甚至是刚刚被劝回座位上的程老夫人,前年她病重,程卓之那时正在关键时刻。
他为着一个职位谋划了好几年,眼看就要更进一步,绝对不能因为母丧而丁忧。
那个时候,又是刘氏让陈松意放血。
她抄了血经,供奉发愿,还将血兑在了程老夫人的药里,才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这桩桩件件利用她的气运扭转的事,随便一想就有许多。
更别提这些年程家的铺子交到她手中打理的,挂在她名下经营的,无论好年还是坏年,收益都从来不少,都是凭她的气运赚的。
陈松意跳到局外人的角度把这些想了一遍,都觉得换了自己遇到这么一个好用的人,也不会愿意放她走。
眼下就算程卓之对程老夫人服软,但回头只要刘氏把这些事稍微向他一透露,想要加官进爵的他也不会放过她。
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刘氏还没把这些告诉程家人了。
陈松意想着,抬头迎上了程明珠的目光,这里想让自己走的人可能就是她了,可惜没用,离开程家的关键并不在她身上。
那么留在程家?也不行。
虽然陈松意还记得自己的家传武学,还可以重新练回来,拥有自保之力,但这需要时间。
还有一点,就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刘氏是用了什么手段,来调换她跟程明珠的命格。
同样的,也不知道刘氏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没用过,留在这里只会极度被动,唯有离开程家才安全些。
而且不走的话,危险还会落在她真正的家人身上。
父母,兄长……哪怕是为了保护他们,陈松意今日也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在这座程府里,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利用,可以让她从这里出去的?
正想着,就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刘氏的人在外面喊道:“四爷——四夫人!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