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天子忽然转过头来,冷眉冷眼地问他:“茶呢?”
“啊?”刘福满呆了一下,心道您方才不是不肯要了吗?但这话自是不能说的,他作势扇了自己一下,告饶道:“奴才这狗记性,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去沏一壶来。”
宫人手脚很快,沏了一壶碧螺春,周璟接了茶,又看向那两人,花妩还在与程太医说话,眉眼含笑,明丽动人,细听之下,已经是在打听人家家中有几口人,有无弟妹了。
帝王端着那洁白如玉的骨瓷茶盏,盯着里头的茶汤看了半天,碧色清透,绿汪汪的,方才被烫到的舌尖犹自隐隐作痛,他突然就没了喝茶的兴致。
这时却听花妩讶道:“程太医,你的耳垂上面似乎有一颗痣,是天生的么?”
周璟一抬头,不知何时,他的贵妃与那太医已经凑得很近了,盯着人家的耳朵瞧,差点要贴到人身上去,这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周璟觉得再放任下去,自己的头顶就要跟那碧螺春茶汤一个色儿了。
“当啷——”
杯盏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得刘福满眼皮子一跳,偷眼觑天子的脸色,好家伙,阴沉沉如黑锅底也似,眉眼隐怒,山雨欲来,他好悬没一膝盖跪下去,再看贵妃娘娘,犹自笑吟吟地朝这边望来,神色讶然道:“皇上怎么了?”
周璟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嘲道:“既然贵妃伤了脚,行动不便,这几日不必去慈宁宫请安,朕也就不来碧梧宫了。”
她不是想在他面前演吗?他不来,看看她这出独角戏还怎么唱下去。
周璟临行前,吩咐刘福满道:“贵妃既已看了伤,你就把太医送回去吧。”
刘福满连忙应了,周璟扫过那程太医,任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他眼底的冷意,更何况程太医,已是面色苍白,不知所措了。
天子负手,拂袖而去,刘福满向花妩陪笑,又躬身对那程砚清做了个手势:“程太医,太医院路远,咱家送您回去,您请,您请。”
程砚清背起医箱,向花妩告退,跟着刘福满出了碧梧宫。
外面日头高照,阳光白花花的,四五月也有了些热意,刘福满拣了靠墙处的阴凉地方走,不时侧头看程砚清一眼,但见他有些神思不属,显然是走了神。
刘福满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叫糟,这年轻太医莫不是对贵妃娘娘动了什么心思?不过也是,贵妃娘娘生得那般好模样,纵然他是个阉人,也不敢多看,更何况那是皇上的人,就算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越雷池啊。
可惜这太医了,年纪轻轻,还生得俊俏,可惜前路未卜啊……
刘福满心生惋惜,又叹了一口气,程砚清察觉到了,问道:“公公缘何叹息?”
刘福满目光怜悯地看着他,终究不忍,决定还是提点一下对方,道:“咱家不是叹息,只是感慨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情意,二人情比金坚,琴瑟和鸣,贵妃娘娘伤了脚,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还亲自抱着她上龙辇,令咱家十分感动。”
刘福满做出一副热泪盈眶的表情,心里暗忖:这程太医要是个聪明人,总该懂得咱家的意思了吧?皇上和贵妃娘娘那是神仙眷侣,两情相悦,你一个小太医要是不想惹火烧身,还是赶紧到一边凉快去吧。
程砚清的表情有些莫名,想了一会儿,还是斟酌着道:“刘公公也不用太难过,你还年轻,又是皇上身边的人,想必日后定会有一个女子不计较你的出身,与你厮守一生的。”
说完这话,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道:虽然我是个大夫,但是你这病我是真的没法治,再暗示也没用啊,还是装傻吧。
刘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