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将下未下,赤红红的太阳被云层吞噬,只剩一点余光照亮田埂上的碎石。
陈芊飞起一脚,小石子噗嗖一声滚到草丛里,惊起一只野鼠。
“这片地可真荒凉。”
和想象中四四方方的土地不同,眼前没有实质上的田亩,只有一块长满杂草的空地。
硬要说的话,这房子周围一圈都能当做田地——但要预先开垦,做好田垄。
为了方便齐羽和罗刹部属联络,陈芊特意从地契中选了一块最外围、最靠近边缘的。这种和北蛮接壤的村落,就算到了现代,村民都能两头跑。
比起本就没抱希望的荒田,房屋更是拉低底线:灰色的泥胚房,里面没有石砖和板块,只支棱了几条孤零零的木板,看上去随时都会塌陷。
就算冬天侥幸存活,夏天一场暴雨恐怕能淹成馅饼。
跨过不存在的门槛,里面的场景更是让人绝望。
什么叫家徒四壁啊?
地上只有一个土炕雏形,用泥巴做了一层敷衍的隔热。烧起来怕是能连人带毯子一起烤熟。
“床”就搁在土炕旁边,是块比棺材板还薄的木板。
其他家具更是不存在,只有一把瘸了腿的破椅子,孤零零地钉在陶盆边上。
这只陶盆是唯一一只长得像餐具的东西,陈芊四下张望,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没有铁锅,她们得用陶盆煮饭、烧菜。
别说铁锅铁铲,整个屋子的工具都放在墙角:一把木耙和一只木槌。
全是木头做的,没有铁,没有一点金属。
“我是穿越到原始世界了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芊闭上眼睛,忍无可忍地嚎叫:“为什么没有铁器啊——”
“哈?”
“为什么会没有铁器,这个时候早就有铁器用了吧?!”
陈芊看着齐羽冷淡的眼睛,拼命比划。
原书虽然为男主爹造反提供了很多便利,比如地震、灾荒和瘟疫,可大夏朝明显不是历史上的夏朝,铁器早就有了。
玉莲教覆灭后,夏昭的人从死去的教主那儿夺取了穿越者最大的外挂:笔记。因而改善了炼铁的方法,成功炼出钢材。
后期甚至还造出了钢质炮管什么的。
“铁器?你可以去镇上问问价。”
也是…这栋房子和那片空地都是官府送给流民的…陈芊的气势哗地瘪了下去。她支支吾吾地坐回土炕,摸索摸索,发现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
“食物已经吃光了,也没带被褥……”
“我疏忽了。”齐羽点点头,马车的日用品已经全部粉碎了。她一心忙着赶路,没想到要重新购买。
“不,是我光顾着帮忙,没记得提醒你。”陈芊无力地倒在木板上,又被硌地跳了起来。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却比路上缓和了些。
陈芊翻了一下包袱,饼子已经吃完了,只剩刚买的炭条。她叹口气,踩回鞋子往外走:“我去买点鸡蛋…”
一阵风扑面而来,雪粒融化在脸上,冰刺刺的。
“好冷!”
居然下雪了,陈芊抬起破椅子堵上门板,呲溜一下窜回炕上。土炕没有烧火,又冷又硬,只比外面暖和些。
看着陈芊抖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齐羽走向窗洞:云黑沉沉地压下来,隐约看得见紫红色。
陈芊裹紧漏风的衣服:“这种天气就好好待着吧,危险…诶!!我包里有炭条啊!”
话还没说完,齐羽已经从窗洞翻了出去。
……
雪越下越大,一片一片雪花仿佛看得清棱角。
啪嗒。
一只包袱丢了进来,落到陈芊怀中。
她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卷羊皮,毛皮内还裹着更小的布袋,袋子里装着几块干饼、一点腌萝卜。
齐羽平静地踏在地上,肩膀和腿完全打湿了,只有胸口那块还是干的。
“吃吧。”
“你…”
“我没买到木炭,附近没人肯卖,雪停了我去砍树。”
陈芊心情复杂地抽出干饼,努力咀嚼,眼睛一瞬不瞬注视齐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起伏…似乎是认定“陈谦”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让人难受的是,迄今为止这种认知没有错:打退刺客盗匪的是齐羽、驾车御马的是齐羽、狩猎的是齐羽…就连冒着雪跑出去买东西的人还是齐羽。
除了无法介入的官场,齐羽从未想过依赖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甚至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合作。
陈芊掰下一半饼子,放到陶盘里。
“想喝水?”齐羽将水壶丢了过来。
“嗯,以后我们都喝热水吧,要烧开的。”陈芊把包袱解开,取出炭条:“我们先煮水,你把衣服脱下来…”
齐羽的表情顿时生动,满满都是戒备。
陈芊气得想笑:既然觉得她这个丈夫很废物,干嘛还担心那种事啊?
她平缓呼吸:“你衣服都湿了,不烤干会生病的。”
“没事。”许是想到实力差距,齐羽的肩膀放松下来:“我习惯了。”
“你爹虐待你?!”
“不,是传统。”
什么传统会让公主淋雨啊…斯巴达式弱肉强食?齐羽没有讲故事的意思,陈芊也不追问。
她拿起打火石,砰砰打磨,火星跳到碎草绳上,升起一簇火苗,木炭安静地燃烧起来。
“罗刹的传统我不清楚,你来大夏,好歹…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