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森先生邀请了,那我就去。”太宰治停顿的时间很短暂,就算森鸥外发现他的犹豫,估计也只会把这当作是小孩天性的多疑。
他蹦下床,带着缠满绷带的一条胳膊,因为入水的缘故蹭伤了不少地方,卫生不佳有感染的可能性,森鸥外干脆给他全绑上了绷带,连脑袋也不例外。现在太宰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行走的木乃伊,整张脸只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没有被遮住。
只有他本人特别满意自己的造型。
迈出门,下午的阳光立刻毫无保留地扎进眼睛。多日以来,太宰治和费奥多尔混在一起的时候通常灯光昏暗,毕竟吸血鬼讨厌太亮堂的环境,在森鸥外的小诊所里住了几天更是阴暗,森鸥外没事就为了省电费关掉大部分灯。他已经很久没有直面无云的青空了。
太宰稍微眯了眯眼睛,跟着森鸥外走在贫民窟的小路上。
果不其然,森鸥外出诊的对象真的是Mafia当下的首领,太宰治也作为医生的临时助手进入了大楼,甚至一路到了首领办公室。
不像之前的几个医生那么惊惶,森鸥外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按着步骤为首领检查身体,开出药方。
太宰治也一改之前的跳脱,乖顺地把森鸥外所需的器材递过去。他在实验室泡得久了,对医疗器材可谓是无师自通。
森鸥外多看了一眼,没有在此时问为什么太宰如此了解这些东西。
老首领对他俩还算满意,没有像以往那样发怒。他反反复复地抓着森鸥外问一些致命问题,森鸥外均面不改色地打圆场过去了。
离开时,太宰治站在电梯里,忽然向森鸥外开口:“森先生,你有硬币吗?”
“嗯?”有当然是有的,只是森鸥外十分好奇为什么太宰治突然问他要这个,“你要多少?”
太宰治报了个数。
“我去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这下森鸥外是真的惊讶。
流落到这里的孩子,还会想着给家里人报信的孩子。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太宰治的身份和性格了。他还以为像太宰这样的人应该是孤儿、或是与家里完全断绝关系的人呢。
森鸥外摸了摸口袋,可怜兮兮地抓了一些硬币塞给太宰治,打一通电话还能留下些零花钱的程度,和他以往的抠门完全不一样。
一出大楼,太宰就跑向最近的电话亭,拨了个号码。
“摩西摩西。”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听起来带了点津轻口音的女音:“最近怎么样?”
“姐,我过得还行。”太宰治无聊地摸了摸袖口,“最近跟着医生给老人看病,无聊死了。”
“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你自己说的不想待在家里哦。”
听起来就像是唠家常。
……
森鸥外按了按耳机,窃听器里传来太宰的声音和一丁点陌生女声的柔声安慰。他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孩身上。
他站在大楼外,仰望这黑色高楼,背后是数不清的贫民居所,每日都有无数的生与死在发生。
唯有死亡的降临是平等的。
在横滨,让一个人消失可以有很多种办法。
他没有注意到窃听器里的声音从小孩对着电话哼哼唧唧抱怨之后,停了一段。
……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太宰治对着电话里的贝尔摩德说,“老首领的身体数据我可以给你发邮箱里。我看他虽然活不长了,却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他一死,横滨必然要乱起来。”
贝尔摩德轻笑:“你的进度比我预料的要快太多,果然很有天赋。”
她话音一转:“组织决定交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嗯?不会是要我来杀了他吧?”
“Bingo!提前想办法解决掉他,不论用什么办法。”
“我连正式的组织成员都不是。”太宰治心想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任务了,就算他什么也不做,森鸥外也会下手的。但他嘴上仍旧拒绝,不情不愿,“不觉得这个任务难度太高了吗?”
“完成这件事,代号还不是随你挑?”贝尔摩德掐着软软的津轻口音,“我看好你,晚些任务资金发你账户上。”
太宰治挂了电话。
空头支票,他明显被人当做炮灰。
何况组织的目的是让横滨乱起来,好趁机而入,可他却知道老首领死亡后会由更为冷酷的森鸥外上位,到时候侵入横滨只会更难。
他去帮忙弄死老首领,大概开心的只有森鸥外一人吧。
离开电话亭,他走到森鸥外边上,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回到那个更多事的小破诊所。
生活有点过于艰难了。
“森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我有个朋友走丢了,我怕他已经被人贩子捉去卖了。这附近有那种专门拐卖小孩的组织吗?”
森鸥外:“……他和你失散了,你现在才想起来?”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塑料友情吗?
“森先生,”太宰治理直气壮,“要知道,在他眼里,也许走丢的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