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交到新朋友了吗?”
椿不喜欢说谎,但为了不牵连无辜,不得不在无惨面前撒谎。
她望着无惨的背影,努力将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自然,“是我自己出去逛街,刚好碰到他们。这对情侣住在隔壁,之前见到过,所以一起走了一段路而已。”
他没有立即回应,过了良久,似轻叹一声,“噢。”
无惨侧过身看向她,梅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鲜红透亮,唇边噙着一抹微笑,“不用紧张,是朋友也没关系。”
椿垂下眼睑,没再看无惨,弯下身边换鞋,边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朋友。”
“呵。”无惨哂笑一声,听到满意的回答后,转身朝屋内走去。
椿换好鞋,跟在无惨身后走进客厅。
一进客厅,椿意外地看到桌子上放置一个黑色的礼物盒。
礼物盒呈鞋盒大小,通体黑色,上面系着紫红色的缎带和蝴蝶结。
她去逛街前,客厅桌面上明明没有放东西,这个礼物盒无疑是她不在时,无惨放置的。
然而,无惨很少送给椿礼物,除非有一些需要她参加的场合,无惨才会送她衣服和首饰装点门面。
无惨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把玩起她的发丝,语气有些无辜委屈,“今天我在家里等你,等了很久,也等不到你,所以……”
他指尖撩起椿的一缕发丝,唇缓缓靠近椿的耳边,在她耳畔温柔地说:“在接你回来之前,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份礼物。”
听完,椿心里的不安感逐渐加深,侧过头,目光撞进他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梅红色眼睛。
无惨站直身体,手背自上而下轻抚般划过椿的脸颊,“打开看看吧。”
椿偏头看向那个黑色的礼盒,似是早有预感,盯着礼盒时,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眼泪积聚在眼眶里,视线模糊。
手触碰到礼盒的缎带蝴蝶结的一边,轻轻一扯,解开系结,紫红色缎带飘落,她双手微颤地打开礼盒的盒盖。
紧接着,吸气猛烈,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盒盖应声掉落在地面上。
礼盒里,是一只支零破碎的小黑猫。
一片血肉模糊,被分成一块一块的。
那颗圆圆的脑袋部分,下巴处有一小块沾染血的白色。
椿脑海里一根紧绷了数百年的弦,在见到小白尸体的刹那,轰然断裂。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失力地跪在了地上,开始无声地抽泣。
“椿,喜欢这个礼物吗?”
无惨的声音在椿的耳旁徘徊,椿却如同听不到一般,维持着跪地的姿势。
椿在看到礼盒里,包裹散碎尸体的布料是她为小白铺垫猫窝的布垫,而她当时拿的是公寓里的布垫。因为布垫以及猫窝材料被无惨察觉了,所以小白才会被杀死。
她心底的防线再次崩塌,喃喃着,“小白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百年间,无惨每次在椿面前杀人,她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反应。
但这次,他没有杀人,杀一只猫而已,有必要这样抽泣吗?
见此,无惨厌烦地坐回沙发上,打算等椿调整好心情,像往常那般主动低头后,再向她强调一下规则。
数小时后,椿依旧垂着头,跪在礼盒的前面。
这次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无惨微皱眉,“椿?”
椿毫无反应。
无惨起身,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手抚在她的肩膀上,“椿?”
他仿佛在和一个死物说话,得不到丝毫的回应,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椿近日来屡犯禁忌,为了一只猫,还欺骗他。无惨只是想教训一下她,并没有想到“杀猫”这件事会给椿造成这样大的打击。
他变得紧张,用手托起椿的头,迫使椿看向自己。
那双小鹿眼没有往日的灵气,眼瞳空洞,一片死寂。
过了良久。
“无惨。”
椿失去血色的唇一张一合,“杀了我。”
无惨微怔。
椿每次的转世时间,快则一年,慢则数十年。无惨已经丧失造鬼的能力了,并且伤痕累累,这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
然而,她破碎的样子告诉无惨,她真得不想活了。
活着只能永无止尽地遭受无惨给予她的痛苦。
只有死亡能摆脱他,那她就去死。
无惨没有应她,温柔怜惜地直视着她,转而说,“你也病了?”
椿神情动了动,忽然看向他,无惨一怔,她趁机用全身的力气推倒他,而后站起身,朝厨房跑去。
她抽出置物架上陈列的刀,挥手向手腕大动脉处砍——
“嘭——”
无惨赶到厨房门口,椿手中的刀被无惨的管鞭瞬间割成几段,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椿又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医生是最了解人体结构的,想死的话,很容易给自己造成致命伤。
无惨立即抢过她手中的剪刀,而后从后背牢牢地抱住了椿。
她开始挣脱无惨的怀抱,失控地喊着,“放开!让我死。”
“不行。”
无惨道,“我不同意。”
椿在无惨怀里不断地挣扎着——
杀一个人很容易,但阻止一个人去死却没那么容易。
无惨从背后死死地抱着椿。
一直疯下去也不是办法,要让她先冷静下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踌躇片刻,开口道:“椿姐姐。”
“……”
一个数百年没听到过的称呼。
椿倏然间安静了下来,随着这个久远的称呼,脑里开启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无惨环抱着她,垂下眼睫,声音清冽低沉,“椿姐姐,你不是答应过,一定会治好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