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愣了愣,拨去他沾到眼角的汗湿的发:“你……清醒了?不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着他急切地捞起邹翎腿脚便往腰身上架,希冀他双腿能如前半夜那样灵活地缠上来,然而没有,只换来邹翎霎时通红又惨白的脸。
他哆嗦着挣扎:“白羽,你放开!”
白羽捏着不放,失控地捏出个红印,只顾着死死盯着他:“前半夜,你双腿还能动能夹,现在为什么不行了?两个月前,你主动跑来缠住我,夜里说了多少句喜欢我,睡完却又忘得一干二净,又做个事不关己的笑脸虚伪人,就像现在这样。你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什么都不告诉我,只嚷嚷着让我放开——凭什么?邹翎,你是不是打算着到死都不告诉我你身体的剧变,留下一张和离书就想逃之夭夭?”
邹翎本就推不动他,听到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话,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浑身都冰凉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白羽摁住他双手,近在咫尺地罩住他,就像初见时那样,“我也知道了,你还想瞒我到几时?你一声不吭离开我的这些天里,我去了一趟魔族,见到了怀瑾同母异父的弟弟,在他口中,我听了九天九夜关于你的事迹!”
邹翎脑海中紧绷的弦断开。
脑中只余一个念头,怎么能让他知道我的不堪呢?神啊,就不能让我只留些好的给他吗?
“我知道你有一半的魔血,你为杀妖王报仇激发了魔血,可你早已压制不住魔性,你……”
邹翎双眼通红,握紧左手不要命地召唤出那把摇铃,攥在手中仓惶地一个劲摇动:“归许,忘了这一切,都忘了,好不好?”
铃声急促锐利,白羽怔怔看向他手中的摇铃,眼神在安魂铃的操控里涣散,剩下难以言喻的无措。
邹翎知道白羽难以操控,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将灵核压迫到透支,攥安魂铃的指尖泛了白:“归许,不管笑千秋和你说了什么,那些都是谎言,不要相信他,忘却他的谎话,相信我。”
铃声与人声相叠,他感觉到魔气逐渐由双膝向上覆盖,仍撑着继续下令:“你记住,邹翎是你曾经的道侣,是逍遥宗收养的纯粹人族,只因百年前大战受怀瑾侵蚀,身体才沾染上魔气,绝非……”
他还没说完,白羽忽然在铃声里扣住他的左手,指尖也泛白:“原来这就是你的第二把灵武,你真的,炼化了一把魔族的灵武。”
邹翎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茫然地看着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的白羽。
“你不是用离休刀杀的妖王,是用它杀的,是吗?”白羽的声音越来越轻,“为了用摇铃控制别人,你把一半魅魔的魅惑魔性催化到了极致,是吗?”
邹翎不想听,只想逃,可是白羽罩着他,他挣不出一分一毫,只能听着他的审判。
“杀了妖王之后,那一半的魔性再也无法压制回去,是吗?”
白羽记起他当初去接回他的画面,那时邹翎坐在血与火里,分明还有余力逃脱,可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一幅安静的远山画,一幅静静等待被烧灭的画。
他松开邹翎的手,轻轻摩挲邹翎无知觉的脚踝,注视着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现在一心想着逃避我的是为人的邹翎,两月前,一月前,前半夜,一心想着扑在我身上求/欢的是暂时变成魅魔的邹翎,是吗?”
“一半的魔血不停沸腾,此刻覆盖到了双膝,等到沸腾到这儿,这儿。”白羽指尖游移到邹翎的心脏,额头,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等沸腾到尽头,为人的邹翎就会全部消失,是吗?”
白羽没有再出声,邹翎等了许久也等不到最后的审判,他便自己开了口:“是。”
漫长的夜袅袅婷婷地结束,洞府外,暮春的太阳升起,日出沐浴了百花。
“然后,剩下一个只知道索欢的低等魅魔,一个谁人都好,几人都好,怎么做都好,只要给他的邹翎。”
日出照不到洞府内,唯有凛冬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