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两位也一并送回去。”
大概严云丽这一辈子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为穆大小姐解围。
几个士兵听命后朝穆春走过去,试图抓住她。
穆春往后退一步,嘶吼道:“不许过来,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她的手捂着小腹,痴呆呆的笑着:“你们想害我的孩子,休想!”
这话一出,满场的人都惊呆了。
严云丽整个人如遭雷劈。
玉竹算了一下日子,上一次她收拾床单时,差不多离现在正是一个月的样子。
许多人都是一次就有的,小姐是有了?
她眼睛里涌出泪花来,上前扶住穆春,手放在她小腹:“小姐,姑爷一定很高兴的。小姐,咱们回家去。”
“回家?”穆春茫然的看了一眼玉竹:“孩子都死了,家在哪儿?我没有家了。我被逐出家门了,再也不是穆家的人了。他们都不要我了,也不要我的孩子了。”
玉竹才高兴了片刻,忽然眼角飘向穆春裙子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她陡然明白过来,整个人抖如筛糠。
是了,穆春怀孕尚未察觉,就被人打得流产了。
大概是流产的时候腹痛,小姐才意识到的吧。
玉竹疯了,她冲上去抢过一个士兵腰间的大刀,就挥舞着朝人群冲过去:“你们这群刽子手,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她疯狂的行状着实吓坏了不少人,有些人见严云丽带着士兵,以为是哪位官员的家眷,早已经趁机溜之大吉。
不多时,大街上除了她们几个,剩下的就是一些看热闹没动手的人,远远的瞧着。
玉竹一腔怒气没地方发,看看穆春,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玉梅,她跪在玉梅身前,捂住脸嚎啕大哭。
严云丽道:“你哭什么,赶紧扶着你家小姐回家去。你不见她疯了吗?”
疯了吗?小姐疯了吗?
玉竹哭得更伤心难受了。
她带着穆春回哪里?
回穆家?大太太估计要哭死过去。
回方家?那里全是宁华郡主的人,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把她家小姐害成这个样子。她才不回去。
就让这些歹毒的人,好好看看他们做下的孽。
一只虚弱无力的手攀上玉竹捂着脸的胳膊。
玉竹吓了一跳,松开双手,见躺在地上浑身青紫的玉梅不知道何时睁开眼睛,望着自己。
这一刻,所有的悲愤和泪水都暂时忘记,只有玉梅还活着的欣喜。
玉竹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不放,转身对在墙角缩着的穆春道:“大小姐,玉梅还活着。”
穆春眼神亮了亮,玉竹正等着她过来呢,穆春的眼神却又黯淡下去,喃喃说道:“孩子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不叫玉梅。”
大小姐,我可怜的大小姐。
玉竹泪水滚滚而下。
只是玉梅既然没有死,她的理智又回来了,她大声叫着:“去请大夫,请大夫啊。”
没有人听她的话。
严云丽见状,安排一个人去请大夫,又让士兵们送穆春等人回去。
这一次玉竹没有再无视,她去角落里扶起穆春,又看着士兵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床板,将玉梅抬了上去。
然后,玉竹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想了想,才说道:“回穆家。”
穆家暂时比方家安全。
要是这群人再去方家打砸……
一行人便远远的围绕穆春等人离去。
严云丽坐在轿子里,呆愣了许久,才仿佛接受这个现实,半响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她说的是穆春怎么会疯了。
然而穆春的确是疯了。
周氏见到女儿如此模样,一迭声的叫大夫过来。
却被穆春尖叫着阻止,根本不许大夫近身。
玉竹告诉周氏,穆春约莫是怀孕了还不知道,直接被打流产了。
周氏凄惶尖叫,又请了稳婆来看。
稳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本无法靠近穆春,只能听着玉竹的描述和裙子上大片血污,点头说道十有八九。
玉梅被打的奄奄一息,还以为死了,倒是被大夫的神医圣手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好在都是皮外伤,那些妇人虽然人多,到底力气不如男子大,见状以为打死了玉梅,停手了。
玉梅这才得以有保住小命的机会。
穆立闭门不出。
穆文忠还想去给女儿讨个公道,穆立呵斥他说道:“难道她不是助纣为虐吗?是咱们理会,讨什么公道?”
方之询匆匆赶来,听说了此事悲痛欲绝,想带穆春回去。
穆春见着他如同陌生人,只蜷缩在床上,压根不愿意同他回去。
周氏只得好言相劝,让方之询耐心等待。
如今阳歧山的工事已经如火如荼,每日都有大量的煤运出来,再运出楚州,银子如流水,哗啦啦流入宁华郡主的口袋。
方之询很忙,忙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太多的耐心陪在她身边等待她复原,他只能每日精疲力尽收工之后,过来匆匆看望一眼。
宁华郡主勃然大怒,自然认为挑战了她的权威,勒令在大街上抓人。
然而法不责众,当时人多又混乱,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不认识谁,自然是谁也说不出谁来。
严云丽恰好赶上,是因为严家大宅要还给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