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拂过,门帘掀起一角,有清幽的花香飘进,是三年才开一次花的并蒂夭蝶初绽的甜香气息,而人心沉沉,荡不起丝毫喜悦的涟漪。
“后来你祖母带领我们一家人上山挖草药,在路边支摊问诊,渐渐有了积蓄,你祖父开了药铺,药铺利滚利,自然有了米行和万亩良田。秋家虽重新站起,但你祖父祖母多年心结未解,相继过世,你二叔二婶不久也病亡,留下扶琦跟随我们,也未曾分家产,才有今日长乐第一药铺之名,时人都说我们秋家是长乐巨富之一,相比练苌两家,秋家不过是小鱼小虾罢了,练家的‘妖锦记’、苌家的‘仙缎阁’富甲天下,他们两家是皇商,生意遍布全国,不是我们秋家可比的,而他们也不屑要这长乐首富的声誉。”秋慕琛语调充满了怅惘,“若非那场事故,你祖父祖母定安心活着,你二叔二婶也不会因病而亡,扶琦也有爹娘疼爱,我也多几个侄儿侄女,一个家族,人丁兴旺才是大财。”
“爹,琦哥哥将来多生几个,扶霄扶琭再过几年也大了,您就安心吧!”绾玥安慰道。
“扶琦整日游手好闲,爹指望不上!”秋慕琛触动怒火,“小六,前尘旧事你也听了,还想开染坊吗?”
“爹,您有没想过,祖父或许是得罪了谁,才被人陷害?‘妖锦记’、‘仙缎阁’都有可能!”绾玥避开锋芒。
“你祖父早就想过,可惜找不到证据,那本《彰施录》也不知落于何人之手,而紫苕花色也无人再推出,想找证据也无计可施。”秋慕琛剑眉微蹙,轻叹一口气,“罢了,往事已逝,秋家也惹不起他们,他们在京都都有高官撑腰,我们寻常商贾得一方之乐也就万事吉祥。小六,听爹的话,浣色苑再也不许去,等爹老了,那老宅子和浣色苑总会卖掉的,不会有人永远记着它的不祥。”
“爹,我喜欢染色,染出不同的色彩,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能改变天下服饰的颜色,甚至改变朝廷的品色服制度,是我活着最大的意义。”绾玥理着措词平静道。
秋慕琛握紧黑木戒尺:“你还想开染坊?”
“是,爹!”绾玥退开几步,容色坚定。
“我不许!退出行户的人家不许在长乐染布,更卖不掉一匹布,你想自寻死路?”秋慕琛怒目圆睁,心火烧疼了胸腑,“小六,你要气死爹?”
“爹,行会有规定三代都不能在长乐染布吗?”绾玥明眸转了转,笑道。
“没有,一代就折断了羽翼,被行会除名的人等于赶出了染业,哪里还能东山再起?如今长乐染坊不过数十家,其它的,要么凋零要么迁往外地,剩下的,也就是那两家皇商的盟户了。小六,商户历来是下九流,自从南栀取代了前朝皇国,几任帝王都不再抑商,相反鼓励百姓从商致富强国,但并不意谓着商户地位改变。你看爹,再富有,出门也只能穿黑衣,你们姐妹也只能人后着红锦紫缎。再则,历朝虽有女子从商,那也是寡妇老妪之流,爹希望你嫁入官家,幸及你后代。”秋慕琛苦口婆心,眸华含痛,“商贾男丁不得科举,爹改变不了扶琦三人的命运,就指望你姊妹六人日后富贵扶持他三人了。”
“爹,一朝皇帝一朝政,凡事事在人为!本朝女摄政王为政开明,等我有足够的力量,一定会改变品色服制度和商贾命运!爹,嫁入官家虽是一条明道,但天下路原本就不会只有一条,小六不服命运,所以我要为秋家开路!我染布,不必非在长乐卖布,天下之大,何患好布无出路?”绾玥慧眸灼灼,一室艳华,令人惊心。
“你?”秋慕琛颓然坐椅,“小六,你心性太高,爹如何不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