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以后妈没钱就找你要。”王妈赌气似的说道。
第二天,天一亮王正就爬了起来,躺着打量了一下四周。
昏暗的房间,发黄的白蚊帐,上面几根竹竿支撑着隔灰的胶布,低矮的泥墙搭着竹架子上面盖着茅草。
茅草屋顶中间叠着的几张厚实白胶布与墙缝处透出的白光,证明着天亮了。
真的穿越了,虽然还要经历一遍这个困苦的时代,可这一次必定不会再那么困苦了。
母亲已经起来在做饭了,弟弟妹妹还在睡。
王正来到里屋,看见父亲正躺着愣愣的看着屋顶发呆,过去把父亲扶起来,用枕头垫好靠背后,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
王爸拍了拍床边,“坐下说,你妈说昨天晚上抓了许多泥鳅黄鳝?”
“还行,能管点钱。”王正说着帮父亲掖了掖被脚。
“辛苦了,那么冷的天气下水,很难受吧?”王爸的眼中带着些心疼。
“没事,付出有回报就行,农村嘛,不就是磨骨养肠吗?”王正笑了笑,问道:“想吃些什么,等下我给你买回来。”
王爸摆了摆手,“不用,我吃药就很费钱了,可不敢乱花钱。”
“以后不吃药了。”
看着父亲疑惑的眼神,王正笑着解释道:“药补不如食补,药疗也不如食疗,以后多给你吃点好东西,嘴巴享受了,身体也好了。”
“哈哈哈”
王爸笑了,“哪有你这样的说法!”
“有的,医生说你气血两虚,而蜂蜜、红枣、糯米、莲子、枸杞这些不是补气补血吗?
以后我天天给你吃红枣、枸杞炖鸡,用糯米、莲子做粽子沾蜂蜜吃,啥都给补回来了。”
“哈哈,那不是比你太公吃得还好。”
王正说的喜庆,王爸也听着欢乐,想到父亲口中那个地主加小军阀爷爷过的好日子,王爸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种日子不敢想哦,我现在只希望吃点药能早点把身体养好就行。”
“日子嘛,过着看就是了,会越来越好的。”王正说着站起来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做。”
“嗯。”
王爸点了点头,等王正离开,看着儿子的背影喊道:“不管什么事,都多想想再做。”
王正没有回头,摆了摆手:“知道的,已经大人了。”
正好传来母亲喊吃饭的声音,于是王正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把弟弟妹妹喊起来。
“东宝,醒醒,起来吃好吃的了。”
“嗯。”
一声呻吟后,弟弟王东慢慢睁开了眼睛,接着使劲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大锅,今天吃啥子。”
“吃鱼摆摆,过来,哥帮你穿衣服。”王正伸出手说道。
“好。”
抱着弟弟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妹妹喊道:“君宝,起来吃鱼了。”
王君“嗯”了一声后,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王正无奈一笑,知道这是昨天熬夜的后遗症,小孩子毕竟觉多,也没有继续喊。
抱着弟弟来到厨房,看着母亲疑惑的眼神,王正笑着解释道:“起不来,应该是昨天睡晚了,给她留点饭菜就行。”
王妈没多说什么,端起桌上的一份饭菜进里屋,给王爸送饭。
弟弟王东虽然才两岁多一点,可已经能自己吃饭了,穷人家的孩子并没有那么矫气,父母每天累死累活,哪里能照顾得那么周到啊。
王正在菜里面找了一条大些的鲫鱼夹给弟弟,“慢点吃,小心被卡住。”
“嗯”
王东乖巧的点了点头,把碗推到了桌子中间一些,说道:“哥,帮我舀点汤。”
看着王正舀了两勺,王东摇头晃脑的喊道:“还要,舀满。”
“那么喜欢喝汤?”王正有些诧异。
“嘿嘿。”
王东小小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然后靠近王正小声的说道:“哥,我给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汤汤里面有油,油就在汤汤里头。”
第四章地少人穷民自刁
吃过早饭。
王正和母亲准备赶场卖掉鱼获,王正看了看水缸说道:“太多了,我们家又不通大路,不能用车,鲫鱼就暂时不卖了。”
“那怎么行,好几十斤呐,能卖二三十块钱。”听到儿子的话,王妈有些急了。
王正摇了摇头,解释道:“卖不了那么多钱,能不能卖出去都不一定,年关了,到处都在清堰塘和鱼田,大鱼都多的是,这种鲫鱼很难卖的掉,弄去多半也是浪费力气。”
鲫鱼繁殖能力恐怖,在王正这里,因为刺多肉少,所以属于不怎么受欢迎的鱼类,反而鲤鱼草鱼这种肉多刺少鱼类受欢迎的多。
这时代就不要说什么营养了,肉多才是硬道理。
虽然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可王妈还是不同意,“那么多鱼不卖不是浪费了,我们卖便宜些就是了。”
“不能便宜太多,容易得罪人,再说也不会浪费,先放田里面养起来就是了,等年后别人都没有了,我们再慢慢卖就是了。”
王妈同意后,王正把鲫鱼分拣了一下,小的留下来吃,大的倒进了离家近的一块自家的田里面。
王正还在田里面立了根竹竿,竹竿顶上捆了个草把,这样别人就知道这是养鱼田了,不是和你有仇的人,一般不会动你的养鱼田。
等弄好,天色已经大亮,王妈已经有些着急了,不过还是对着小儿子叮嘱了一番,让他好好看家,等姐姐起来了,给姐姐说清楚情况。
出发的时候,王妈用箩篼挑了百来斤,王正在背上垫了块胶布,背了三四十斤,就出发了。
稿子乡,是王正家赶场的地方,离家差不多有五里路,平时走路一般是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看个人脚程快慢,今天也正好是赶场日。
走了差不多一里路,王正就要求休息。
“这才刚开始,怎么就要歇息,等走到街上就迟了。”王妈有些埋怨,接着说道:“是不是太多了,你再分我一些吧。”
王正摇了摇头,“我还背得动,不用那么着急,愿意买泥鳅黄鳝吃的人,不会在大冬天起来那么早,至于贩子更不会那么早收货。”
王正其实是担心母亲累着了。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街上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
由于来的太迟,王正母子的位置只能靠在最边上。
把位置摆好,王正拿着带来的水瓢,到边上的田里面打了一瓢水回来。
王正也不把水一下倒下去,而是一个箩筐里面浇一些,花了好几分钟才把一瓢水给浇完。
想要泥鳅黄鳝增重,直接放水里并不会有什么效果。
最好的办法就像王正这样,先把泥鳅黄鳝脱水,让它们身上形成粘液,然后再慢慢加水,才是最好的增重办法。
这样弄出来的粘液,就算是把泥鳅抓住,用手撸都撸不干净。
王正看加水差不多后,留下母亲在原地对泥鳅黄鳝做分拣,自己离开了摊位。
只用了五分钟,王正就跑了回来,出去一趟,心中对市场上的物价已经有了数。
由于是冬天,又接近开关,泥鳅黄鳝的价格还可以。
黄鳝收购价看大小七毛左右,零卖八毛以上,泥鳅收购价五毛左右,同样看大小,零售六毛左右。
别觉得价格低,这还是贩子抬起来的价格,毕竟脱好壳的大米才不到两毛,不带排骨的肥肉也才八毛,带排骨七毛五,光猪蹄四毛,加蹄膀一起六毛。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面都缺油水,大肥肉可比骨头更招人稀罕。
不一会生意来了,一个老头打听着价格转了一圈,转到了王正面前。
“黄鳝怎么卖?”
王正挑了挑眉,“一条一条的挑九毛,我用筲箕给你铲八毛。”
老头蹲下瞧了瞧,嫌弃道:“你这小的才筷子大点,也想要八毛?”
“那你可以一条一条的自己抓嘛。”王正并不热情。
“一条一条的抓八毛?”老头问道。
有意思,王正扯了扯嘴角,“抓完就八毛。”
“切”
老头嗤笑了一下,“抓一半七毛,抓二十斤七毛五,怎么样?”
“不卖。”王正回答的很干脆。
老头继续说道:“那你按我说的份量还个价。”
王正看了看自己黄鳝的大小比例,说了个实在价,“一半七毛五,二十斤八毛二。”
其实像王正这样一锅端的情况下,小黄鳝的比例按重量来说并没有多少,因为同一块田里面小黄鳝是大黄鳝的食物。
老头的眼神可以,王正一半份量的黄鳝差不多都是二两以上的,这样的黄鳝算是好东西,贩卖到城市里面去,剔骨后划成血片用来烫火锅特别受欢迎。
王正还的价格让老头有点难受,虽然算是市价,可老头一向觉得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了,这样的价格谁都能谈下来,还要他这个老师来干嘛。
老头还要想继续讲价,王正已经不耐烦了,“就那个价,不愿意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老头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离开了,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提着一把大称走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王正眼睛眯了一下。
差不多的对话后,王正报出了相同的价格,年轻人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挑选一半七毛五一斤。
接着分拣完一称,二十八斤三两。
王正斜着眼睛看着年轻人,“你那称给我看一下。”
“给。”年轻人爽快的把称递给了王正。
王正接过称,试了一下定盘星,并没有问题,“再称一次。”
年轻人接过称,随手就把秤砣拨到了三十三斤半的位置,等用挂钩提起背篼之后,年轻人捏着秤砣慢慢放开,秤杆刚好持平。
“看,秤杆平平的,并没有占你便宜,扣除背篼重量,还有二十八斤三两。”
王妈看了看称,对王正小声说道:“大宝,人家没有耍称,就是这么多了。”
年轻人听见王妈的话,对着王正真诚的笑了笑。
第五章地少人穷民自刁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王正家乡就在长江边上,其实并不是穷山恶水,相反,田地开发的还十分彻底。
能引水的就开发成梯田,不能引水的就修正成旱地,实在没办法的边边角角,就种上橡树,做为柴山。
可正因为开发的彻底,所以人口高度密集,分地的时候,一个人只分到了八分田地和两厘的柴山。
拿王正一家五口人来说,全家就两亩水田,两亩旱地加上一分地的柴山。
在杂交水稻没有普及的低产年代,这点田地连吃都不够,别说还要应付提留税金,孩子的学费与日常用度。
在这样的背景下,每一个人都在找出路,都想占别人的便宜,就算是邻里之间也处处透露着算计,更别说街上这种买卖的地方了。
各种坑蒙拐骗偷,门道之繁多简直让人防不胜防,这是一个没有好人的地方,比的就看谁手段高明了。
年轻人第一次称重的时候,王正并没有看出门道,只是凭感觉觉得称不够,相差太明显了,起码在五斤以上。
第二次年轻人称重的时候,王正才看出来了门道,其实揭穿了很简单,称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年轻人的脚上。
当他称重的时候,就翘起脚尖在背篼底下垫着,份量自然就轻了。
看着年轻人一脸真诚的模样,王正气笑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哥。
“怎么只有二十八斤多点,不可能,我在家称过。”
王正大声的说着话,忽然一矮身,伸出脚使劲把年轻人翘起脚尖的那只脚钩了一下,并立即一把抓住了背篼,免得把里面的黄鳝给打翻了。
“碰”的一声,年轻人摔了一个结实,王正看着都替他感觉疼。
“你。”
看着年轻人努瞪着自己,王正一副慌张的模样,说道:“怎么摔倒了,快起来,重新称一下,你刚称的真不对。”
年轻人忍着怒气爬起来,对着王正小声喝道:“你找死?”
王正小声回道:“哦,你敢动手,信不信我吼出来你耍称。”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人家就相信你?”年轻人一脸的轻蔑表情。
王正笑了笑,回道:“要不我们试试看,别人不清楚,边上那些做买卖的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们想不想搞你一下,跟着起哄?”
年轻人看了看四周,不少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等着看热闹呐,同行是冤家啊!
“如果我把你刚刚的手段说出去,你觉得别人还会不会上当?”
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想怎么样?”
“四十块钱,背篼里面的黄鳝给你。”
“不可能,这点黄鳝根本不值四十块钱。”
“那也值三十,你想二十块钱买我三十块钱的东西,被我拆穿了,按规矩陪我同样多的钱,不是应该的吗?”
“不可能。”年轻人拒绝的十分果断。
“考虑清楚了,等我吼出来,造成的影响,可就不是十块钱的事儿了。”王正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不行,四十太多了,最多给你三十二。”
“三十二太少了,最少也要三十八。”
经过一番扯皮,最后以三十五成交,王正占了几块钱的便宜,这可是一大堆猪蹄。
看着年轻人愤愤的离开,王正露出玩味的表情。
年轻人叫陈桥,人品一般,人还算机灵。
开始那老头是他父亲,也是王正初一时候的政治老师,至于老头人品嘛,完全没品。
八十年代初到世纪末,在华夏农村学校混迹着这样一种老师,本身也就是识字的水平,可因为资格老,比许多有学历有教学水平的老师混的更好。
这种老师的教学水平,就是没水平。
上课就是照着书念给你听,搞得老子好像不认识字一样,mmp。
其中地理和政治两门课是重灾区。
陆陆续续的零卖了一下泥鳅黄鳝出去,最后大部分都低价处理给了贩子。
剩下一些太小的,人家贩子不好脱手,王正本来打算背回去自己吃的,没想到遇到一个喜欢吃盘龙黄鳝的人,人家还就喜欢这种小的。
最后王正以六毛的价格,把泥鳅黄鳝一起全部混着处理了给他。
王妈欣喜的数了好一会儿,对着王正说道:“大宝,有八十七块六呐。”
“嗯,不错,都拿来吧。”
看着儿子伸到面前的手,我妈愣愣的问道:“干啥?”
王正挑了挑眉,“老妈同志,您是不是忘记了昨天说的,以后我当家。”
闻言,王妈立马怒了,眉毛都立了起来,“你当家,你才多大,这么多钱给你,被别人抢去了怎么办?”
王正叹了口气,劝说道:“大白天光的,谁敢抢啊,今天的先给我吧,我有用,以后的都给你。”
王妈想了一下,犹豫着问道:“以后的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都给你。”
“那好吧。”
想着以后会有更多的钱,王妈才一脸心疼的把手中的钱递给了王正。
王正接过钱,抽了一张大团结递了回去,“去逛逛,看看有什么想买的,等下自己回去吧。”
告别母亲,趁着还没有散场,王正背着背篼逛了起来。
路过肉摊,一番讨价还价,王正以三毛五一斤的价格买了四只猪蹄,老板让了几分钱,刚好花费了一块。
四只猪蹄三斤,咱们的本土猪两百斤就是大肥猪了,猪蹄又能有多大,猪虽然长不太大,肉却非常香。
红枣、枸杞、莲子一样买了一斤总共花了一块多钱。
蜂蜜一斤一块钱,因为没有容器,老板提供瓶子,被多收了五分钱,其实就是医院装药的大玻璃瓶。
给家人每人买了一双新鞋子,花费四十块钱,鞋子大小一个价,这时代农业补贴工业,所以工业产品非常贵,一个工人一个月才三四十块钱,可一双鞋子就要八块钱了。
所以才有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法,那像后来工业发达之后,别说破旧了,只是有点不好洗的油污,或者颜色暗淡了一点都会直接丢掉。
给弟妹买了两袋奶粉,一包白糖,总共花了十块零两毛,白糖七毛一斤。
回去的路上,遇见五分钱一斤的红袍柑,直接把背篼装满。
一晚上的辛苦,一次就被王正给花费得干干净净,不过该花的地方可不能节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