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中父老非常惊奇地说道:“此前州郡的传言都说策之英气,当世罕有,然其学问略逊一筹,比不得庐江周家的周瑜,此言当真否?”
鲁肃回答道:“吾先与其谈论经学,他确不及也,继又与其谈论诗赋文章,吾二人鼓旗相当,再又谈论各地风土山川,我不及他,末又议论前朝历代之政治得失,当今朝局之时政利弊,他胜我千里,吾望尘不及,其名声确与其才能相符矣!”
正所谓“当局者迷”,谈论经学、文章,孙策不如当世的绝顶才俊,但若要议论整个的历史走向,比较前代和本朝的政治得失,以及展望未来,推断国家社会将会向一个什么方向发展,孙策却是当下最有发言权的。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本就在此,预见未来这般好比“先知”的能耐在经学家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像鲁肃这样的能人看来却就是惊天动地般的了不起。
话说回来,扬州的许多士子在历史上后来回成为孙策的臣下,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现在却对孙策的评价褒贬不同,也真是有趣。
当孙策第一次怼许邵出名的时候,士人们对孙策的举动便已是褒贬不一,现在名声大了无数倍后,州郡的士子们对其依然是褒贬不一。
这些褒扬的话,孙策听说了,贬低的话,他也听说了,他没有那份能力阻止别人议论他,唯一能做好的是不为任何事情动摇,坚定自己的追求。
到了四月下旬,天仍未雨,周尚斋戒数日后,带着县里的大小吏员,不辞路远地去了趟寿春外的山上,登高祈雨,在烈日底下曝晒了半晌,但却没什么效果,一直到五月初,才零零落落地掉了几滴雨水,下了一场小雨。
每当从军营返回县城时,孙策都会察看沿途的麦田,各县、乡虽奉命组织了大批的人手运水抗旱救灾,但成效不大,今年的夏种肯定是被耽误了,百姓们一个个愁容满面,好在周尚听从了周瑜的建议,及早着手从外地买粮,买来的粮食络绎运回郡里,勉强安稳住了民心。
五月初,雨后次日,一纸诏书送到郡府,新任的铁官长被任命下来了,正是沉容。
寿春城外的乡野,孙策蹲在地边,抓了一把干土,忧心忡忡地望向远处田间,土地干旱,虽然官府施行了救济,目前饿死的百姓不多,但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总归还得种地,才能让大多数百姓吃上饭。
日头很毒,天气闷热得很,孙策在田边蹲了没多大会儿,衣服就被汗水浸湿了,因嫌剑柄硌人,他把插在腰里的短剑往边儿上挪了挪,召手示意立在不远处的县兵过来。
“近来有人去找过县令了吗?”
“去了。”
“怎样?”
“还是没能说服县令。”
“县令仍然不肯出力?”
“嗯县令说:一来,近年来县里的赋税本就少收了,府库里余财所剩不多,没有能力买粮,二来,受旱灾的不止咱们县,旁县也都受灾了,便是府库里有钱,也买不来粮食。”
“那对此旱情,县令打算如何施为?”
“县令只说此为天灾,他会日夜勤诵《孝经,以期能感动上苍早降霖雨。”
孙策只能说舒伟何其“荒唐”,既然知道是天灾,那么读几遍《孝经就能求来雨了?但孙策也不可能越俎代庖,教一个地方县令做事,所以他只能让孙甲等人尽量收购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距离张峰夜宴孙策也整整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的事儿,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孙策和许采盈已经正式结为夫妻了,并且因为这个原因,他还特意多呆了一段时间,要知道孙策这次回来本来只是呆个两三日,处理完事情就走的,还好他在雒阳的军营那边留了人手帮忙管理,否则还真不能放心地离开这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孙策多次有意与周瑜透露天下即将大变的消息,让其通知周尚要么辞官归隐,要么就往上走一些,否则以周尚目前的县令之位,到时候会很危险。
周瑜将情况告与周尚后,没过几日,周尚就因为政绩卓越,得士民称赞的缘故,被擢为新任丹阳郡太守,而寿春县令也是换了一人担任,此人是荆州南阳郡人,名为舒伟,似乎和阉党一派的关系不错。
这位舒县令和周尚不同,为人处事十分的迂腐,又颇是刚愎自用,也不知他是听信了谁的谗言,害怕大权旁落,变成孙策的傀儡,上任后不久,他就想将在县里任职的凌操几人撤职。
于是他便在某一日对自己从南阳带来的亲信人说:“凌操担任县丞,掌管本县兵事,怎能每日流连于寿春山中,此乃玩忽职守之行,还有赵卓和蒋壹两位县尉,也跟着凌操一同外出,我当去免去其中两人职责。”
这番话自然被他的亲信给传了出来,当时,众人正在孙策家中饮酒清谈,周瑜多么聪明,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新太守的意思,他这是想让凌操三人自己请辞呢。
如果真的只免去两人,他直接下令辞退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传出这番话呢?传出这番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新太守想要免去凌操三人的职位,却又顾忌孙家和周家,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这位舒县令想要这份权力孙策觉得也无所谓,让凌操三人去请辞就是了,反正很快孙策就需要用到凌操三人,到时候肯定也不会留他们在寿春的,而那时舒伟这寿春县令也坐不安稳,给他又如何?
很快就到了孙策决定的返回雒阳之日,孙策没有沉迷于温柔乡,他率先翻身上马,扬鞭策骑,沿着官道疾驰而去,其余人也纷纷上马跟上孙策,一行人骑着骏马,一路风驰电掣,奔回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