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亲身经历,最起码在道路建设上,成蛟敢打包票说,秦国是真的不搞面子工程啊,这条路简直就是把原始森林从中劈开,留下了一道难以消失的痕迹。
此时,再次走在路上,成蛟颇有了一种与当年坐着行驶在冰雪高原上的火车般相似的感受。
赞叹、钦佩、感动三种情绪交织着,成蛟怀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情感共鸣骑马走在这秦国的康庄大道上。
就这样,他走啊走,走啊走,本以为会怀着这种情绪走到终点,可是眼尖的他突然看到就在离驰道不远的灌木丛中,一根根泛白的白骨。
成蛟凝神屏息,那并不像是野兽的尸骸,他的心中猛地涌起一抹不妙地感觉,急忙骑马越过驰道旁的沟壑,跳入了灌木之中,靠近了那可疑的存在。
成蛟的这个举动吓了蒙恬一跳,毕竟之前赛马的时候有过先例,他的士兵就是在对马匹失控后冲进的灌木丛从而获得了倒数第一。
可见成蛟稳稳地驻在那里,蒙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好奇,便凑了上去,看到成蛟的目光所指向的方向,开口解释道,“哦,公子,这些估计都是在修这条驰道时死的奴隶们留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蒙恬不以为然的口气以及看他那习以为常的态度,成蛟的脸有些抽搐,心也在纠结,脑海中两种观念在剧烈地对抗着。
眼前不是一具两具白骨,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白骨。
他一直知道秦法严厉,每每听到或者看到秦国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毫不留情的处罚,他也拍手称快。但来到这里很多天了,他学习了一些相关的法律知识,他知道,来修道路的人不一定是犯了大错被贬的奴隶,更多只是受到连坐或犯了小错的罪人,因为秦法太过详密,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就突然犯法了。
他们本就罪不至死,而不是死罪的罪在秦国往往可以用钱来摆平,比如交上几副铠甲就能免脱罪责,或者花上一笔钱捐给国家获得爵位以爵抵罪。
可是秦国的百姓哪有钱啊!
所以,他们只能咬着牙来到这里,本想着挺挺就过去了,可是谁能知道,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
成蛟并不反对犯错了受罚,但受罚是不是应该有个明确的限度?
说是修一个月路,可007和996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犯法的穷人被压榨又压榨,他付出的劳作与犯法的富人所出的钱财是否匹配?
很显然,望着着堆遍整片树林的白骨,成蛟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一个人不堪重负死在了服役期间只能说身体不好,但这么多人都这样,只能说明劳役太过劳苦,远远超过应该受到的惩罚。
这固然会继续加大秦法的威慑力度,但也带来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对穷人来说,一点小错都会要了命,不是直接处死,而是各种各样的劳役让他们生不如死。
对贵族来说,犯穷人会要命的错只不过是交些钱罢了,法律的权威在他们这里享受折扣、遭到践踏。
这更加激起了穷人们的不满,觉得法律是针对自己的,虽然会让他们畏惧法律,但也让他们憎恨厌恶法律。或许平日里不敢如何反抗,但一旦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他们便会打心底支持他。
这也是为什么终秦一朝,无论嬴政或者与否,无论是统一天下前还是统一天下后,民间的造反就如同那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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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中庸》第二十八章:“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